玄铁锁链捆着的玄曜突然剧烈抽搐，喉间发出含混的闷吼。
林渊刚要俯身查看，便见他猛地抬头，血沫混着断牙喷在锁链上——不知何时，这命轮大祭司竟咬碎了后槽牙，用带血的指尖在虚空画出一道暗红符印。
林盟主，小心！铁衣的巨斧刚扬起半寸，玄曜已发出嘶哑的咒语：命格归一，化身即我！
晨光骤然一暗。
那些本在虚空中游移的金芒突然如被磁石吸引，疯狂涌向玄曜头顶的符印。
林渊瞳孔微缩，神识扫过那团光雾，竟察觉到一丝熟悉的因果波动——是他的！
当光雾凝结成实体的刹那，林渊浑身血液都凉了。
那是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
玄色衣袍，眉间一点朱砂痣，连归墟剑斜挎在腰间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唯那双眼睛空洞如深潭，没有半分活人的灵韵，倒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提线木偶。
你以为摧毁命格网就能赢？玄曜咳着血笑，锁链在他挣扎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是你被命格网记录了百年的因果具现！
修为、剑招、甚至那点自以为是的因果感知——他全有！
影子人突然动了。
没有任何先兆，它的身影与林渊的残影重叠，归墟剑的寒光已到喉间。
林渊本能地旋身侧避，腰间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不知何时，影子人的左手已化作爪形，在他腰腹划开三寸长的伤口。
是战斗本能的复制！墨辰抱着典籍的手一抖，烧焦的纸页簌簌落在地上，《命轮秘史》说初代实验体......
闭嘴！林渊低喝。
他能清晰感觉到，影子人每一剑都精准避开他的防御破绽，甚至在他要出杀招时，对方的剑势已提前封住了所有退路。
更诡异的是，当他运转《太虚剑经》试图用因果感知预判对方动作时，影子人的神识竟如镜像般反扑回来，将他的推算搅成一团乱麻。
两柄归墟剑相撞的刹那，林渊虎口崩裂。
他倒退三步，靴底在青砖上犁出两道深沟，而影子人仅仅退了半步——对方的力道竟比他强上三分！
这不可能......林渊咬着牙，掌心按在伤口上。
鲜血透过指缝渗出，却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
方才那记爪击，角度与力度与他三年前在古魔渊被魔猿抓伤时如出一辙；影子人方才的剑招，分明是他上月与天机阁长老论剑时新悟的星坠式。
它在抽取我记忆里的战斗经验！林渊猛地抬头，正撞进影子人空洞的眼。
那双眼让他想起被命格网笼罩时，那些修士浑浑噩噩的模样——原来最可怕的，不是被他人定义命运，而是被自己的过去锁死未来。
盟主！铁衣提着斧子冲上来，却被林渊挥剑拦住。退下！他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严厉，这东西专克合力围攻，你上来只会成为它的活靶子。
铁衣的斧柄重重砸在地上，震得青砖乱颤：那总不能干看着......
话音未落，影子人再次欺身而上。
这次林渊没有硬接，而是旋身闪向断墙，归墟剑突然刺入砖缝——剑鸣声中，半截断墙轰然倒塌，碎石如暴雨般砸向影子人。
影子人抬臂一挡，碎石在它身周炸裂成齑粉。
趁这空隙，林渊反手抽出储物袋中的玉匣。
昨夜从命格阁盗来的玉简正发烫，与虚空中残留的命格碎片产生蜂鸣般的共鸣。
他指尖刚触到玉匣，便觉一阵刺痛——那是来自九狱塔的警示。
原来如此......林渊突然笑了。
他望着影子人被碎石打乱的剑势，终于看清了这具因果傀儡的破绽：它所有的动作都基于曾经的林渊，却从未经历过此刻的林渊。
当他在古魔渊坠崖时，当他在灵界建立九霄盟时，当他方才站在断墙上说天命不该束缚他人时——这些瞬间，都在重塑他的因果线。
影子人的剑再次刺来，这次林渊没有躲。
他迎着剑锋抬起左手，任由剑尖刺穿掌心。
鲜血溅在影子人脸上，那空洞的双眼竟闪过一丝迷茫。
你复制的，是被命格网困住的我。林渊握住刺进掌心的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但现在的我......他猛地一拽，将影子人拉至面前，右手成拳狠狠砸在它心口，早挣脱了枷锁！
影子人被砸得向后飞退，胸口出现一个焦黑的拳印——那是九狱塔第一层解锁的焚天焰，它从未在命格网中留下过记录。
玄曜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瞪大眼睛看着影子人踉跄着稳住身形，喉间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尖啸。
林渊抹去嘴角的血，目光扫过虚空中逐渐消散的命格碎片。
他能感觉到，九狱塔在识海深处轻轻震颤，仿佛在回应某种更古老的力量。
因果......林渊低头看向掌心的伤口。
鲜血滴落的轨迹，竟在地面映出一道淡金色的纹路，与玉匣中玉简的气息完美重合，原来逆转的关键，从来都不在过去。
影子人再次冲来，这次林渊没有举剑。
他望着对方眼底翻涌的金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
归墟剑在他手中嗡鸣，剑身上浮现出九道若隐若现的纹路——那是九狱塔第二层即将解锁的征兆。
林渊轻声说，让我看看，你能不能复制一个的我。
影子人的剑再次破空而来时，林渊的瞳孔里闪过一道极淡的金芒。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侧移半步，反而迎着剑锋抬起右手——在剑尖即将刺穿掌心的刹那，识海中九狱塔第一层的暗纹突然绽放出赤金色流光，顺着经脉涌向指尖。
因果逆转，时错三寸。林渊低喝声只有自己能听见。
他分明看见影子人的手腕在发力前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那是它根据过去的林渊预判出的最佳刺击角度。
可此刻林渊的心脏比平时多跳了半拍，血液流速快了三分——这是九狱塔第二层即将解锁时，意外激活的因果偏移能力，将他的行动轨迹与影子人记忆中的错开了极短的时间差。
影子人的剑尖擦着林渊的小臂划过，在他玄色衣袖上割开道血口。
而林渊的左手已按在对方胸口，灵魂之力如滚烫的钢针般刺入影子人体内——那是他在灵界与古魔厮杀时，从魔主残魂中领悟的灵魂吞噬。
命格碎片在影子人体内翻涌的触感顺着掌心传来，带着股腐朽的霉味，像极了玄曜那间堆满旧典籍的密室里的气息。
盟主！铁衣的吼声混着碎石崩裂声炸响。
林渊抬头，正看见虚空中裂开道漆黑缝隙，无数银线从中窜出，试图将飘散的命格碎片重新编织成网——是梦魇！
那团虚幻的身影虽无五官，林渊却能清晰感知到其中翻涌的焦躁，像极了被抢食的恶犬。
果然来了。林渊早有预料地勾了勾唇。
他反手将怀中发烫的玉匣抛向空中，十二枚刻满因果纹的玉简同时炸裂，金红相间的光雨瞬间淹没了整片废墟。
这是他昨夜潜入命格阁时，故意留下的——用九霄盟秘制的破妄符包裹的命格碎片，此刻正随着爆炸将整座圣殿的因果线搅成乱麻。
玄曜的嘶吼被淹没在轰鸣里。
他原本被玄铁锁链捆住的身体突然剧烈扭曲，脸上浮现出无数道金色裂痕，像是被无形的手强行撕开了面皮。不！
这是我耗尽三百年心血......话音未落，一道金芒贯穿他的胸口——那是被引爆的命格碎片反噬，带着他亲手种下的因果业火。
影子人身上的光泽开始斑驳。
它空洞的双眼第一次流露出慌乱，归墟剑的剑势也变得踉跄。
林渊抓住机会，归墟剑在指尖转了个剑花，九道暗纹在剑身上次第亮起——九狱塔第二层，开！
这一剑，斩的是被命格定义的。林渊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决绝的清冽。
他踏前一步，剑势却比脚步快了三倍，在虚空中划出道半月形的金弧。
影子人试图举剑格挡，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根本跟不上思维的速度——它记忆里的林渊，从未掌握过这种突破因果束缚的剑招。
咔嚓！
影子人像被捏碎的琉璃盏般碎成万千金芒，最后一缕残魂在消散前，竟发出与林渊极其相似的呜咽。
林渊望着漫天飘散的命格碎片，突然觉得眼眶发烫——那些金芒里，有他在矿洞吃的第一口馊饭，有苏清璃为他裹伤时颤抖的指尖，有在灵界与破晓共饮的那坛烧刀子......原来被命格网记录的，从来不是什么天命，而是他活过的每一个瞬间。
盟主？铁衣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林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在了废墟里，归墟剑深深插入青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墨辰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将一方素帕轻轻盖在他还在渗血的小臂上：那些碎片......是您的因果线。
林渊抬头，看见玄曜瘫在二十步外的断墙上，胸口的伤口正渗出黑血。
他的眼神不再有半分高深莫测，只剩癫狂后的空洞：你以为赢了？
真正的......
够了。林渊打断他，声音冷得像灵界的雪。
他站起身，归墟剑嗡鸣着飞回剑鞘。
玄曜的嘴张了张，最终化作一声不甘的呜咽，昏死过去。
晨光重新洒在圣殿废墟上。
林渊望着满地狼藉，忽然想起方才梦魇退去时，那道漆黑缝隙里闪过的一点幽蓝——像极了苏清璃寒毒发作时，眼底的光。
他握紧归墟剑，掌心的伤口渗出的血珠，在剑鞘上晕开朵小红花。
铁衣，去把玄曜的储物袋收了。
墨辰，把命格阁剩下的玉简都烧了。林渊转身走向圣殿外，靴底碾碎一片命格碎片，三日后，我们去遗世秘境。
遗世秘境？铁衣挠了挠头，听说那是上古修士陨落前建的......
入口在混沌海边缘。林渊的脚步顿了顿，望着天际翻涌的云，我昨夜在玄曜的手札里看到的。
那里......可能藏着苏清璃的线索。
墨辰的手指在典籍上微微发颤。
他望着林渊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战斗时，盟主掌心渗出的血珠映出的金色纹路——与手札中记载的九狱塔觉醒征兆，分毫不差。
风卷着碎砖从废墟中掠过，带起一片金芒。
林渊站在圣殿门口，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混沌海方向，归墟剑在鞘中轻轻震颤，仿佛在回应某种来自更深处的召唤。
他知道，这场与命格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但至少，这一次，握剑的手，是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