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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衣推开门的瞬间,密室里浓重的焦糊气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脚步顿住,就见自家盟主倚着残破的蒲团,苍白的指节攥着一团幽蓝光雾,嘴角还挂着未擦净的血痕。

盟主!铁衣喉结滚动,腰间的玄铁刀都跟着晃了晃。

他上次见林渊伤成这样,还是在三年前对抗万毒门那回——可那回林渊是为了替他挡淬毒的飞针。

林渊抬眼,眼底的暗色像被风吹散的雾,露出一点清明:去请风长老。声音轻得像落在剑刃上的雪,却让铁衣后颈一绷。

他记得半年前林渊说去端了血煞堂时,也是这样的语调,结果那夜血煞堂堂主的头颅被钉在九霄城城门,三天都没人敢收。

铁衣抱拳时手腕微颤,转身时靴底碾碎了半块裂开的青砖。

门地合上,回音撞在墙上,惊得梁上积灰簌簌落下。

林渊这才低头看向掌心的光雾。

幽蓝雾气突然翻涌,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水面裂开道缝隙——

一座漆黑的石碑缓缓浮现。

碑身爬满暗红纹路,最上端四个古字如刀刻般刺目:天道囚笼。

碑下密密麻麻跪满修士,他们的衣袍款式林渊从未见过,却让他心口发闷,仿佛有根细针在扎心脏。

又是这个梦。林渊喉间发紧。

他记得十五岁那年在矿洞值夜,第一次梦到这石碑。

那时他被废了修为,连盏油灯都点不起,只能缩在草堆里发抖,可梦里的石碑比矿洞最深处的岩壁还冷。

后来每次突破,这梦就会更清晰些——上回结丹时,他甚至看清了碑底跪着的人里,有个穿月白道袍的背影,像极了风无痕。

光雾突然剧烈震颤,林渊指尖刺痛。

他这才察觉识海里的九狱塔在发烫,塔纹流动的速度比斩杀影溯时更快,仿佛在催促什么。

与此同时,因果狱的空间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像极了当年矿洞塌方前,头顶岩层发出的闷响。

要塌了?林渊瞳孔微缩。

因果狱是九狱塔第二层,按理说影溯作为狱灵,其死亡该让狱界稳定才对。

可此刻他分明感知到,无数时间丝线正从四面八方抽离,像被人攥住线头的乱麻,要把整个空间扯碎。

但他没有动。

识海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唤,像极了影溯记忆里那个喊的声音。

那声音裹着他熟悉的剑意,带着点旧书的墨香,让他想起第一次摸到归墟剑时,剑鞘上残留的温度。

太渊...林渊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每次九狱塔异动时,他脑海里都会闪过这两个字,像被刻进灵魂的烙印。

光雾地散作星点,林渊却突然抬手按在眉心。

那里的银鳞纹路正发出温热的光,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钻。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密室的墙壁、蒲团、甚至门缝里漏进来的天光,都开始变得透明——

因果狱的真实模样在他眼前展开。

那是片由无数光茧组成的空间,每个光茧里都裹着段时间碎片:有他在矿洞吃馊饭的夜晚,有苏清璃替他擦药时泛红的眼尾,有他在结丹雷劫里被劈碎半片衣角的瞬间。

而所有光茧的中心,有个黑洞般的漩涡,正不断吞噬着周围的光茧,漩涡深处,那道熟悉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

林渊抬脚迈进漩涡。

刺痛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的魂魄正被人用细砂纸打磨,每走一步,就有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涌进来:雪地里跪着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手里攥着半块冷硬的炊饼;悬崖边站着个持剑的身影,身后是铺天盖地的雷暴,他却转头对林渊笑:这次换我护你;还有片血红色的天空下,那根刻满塔纹的漆黑脊椎正在崩解,脊椎里传来的声音喊着:太渊,回来...

够了!林渊咬破舌尖,血腥气让他清醒几分。

他握紧归墟剑,剑鸣如龙吟,竟将周围的光茧震碎了一片。

漩涡的吸力突然减弱,他借着这股力道往前一冲——

再睁眼时,他站在片白茫茫的空地上。

空地中央立着块一人高的青铜镜,镜面蒙着层灰,照不出人影。

镜前背对着他站着个黑袍男子,身形与他一般无二,连腰间悬着的归墟剑鞘都分毫不差。

你终于来了。男子开口,声音像两块古玉相击,带着种不属于现世的清越。

林渊的手按上剑柄。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没有半分灵气波动,却比当年结丹期的大长老更让他警惕。

九狱塔在识海里疯狂震动,银鳞纹路从眉心蔓延到脖颈,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你是谁?话出口的瞬间,林渊就知道这问题有多蠢。

这方空间里的每粒尘埃都在告诉他,眼前人绝不是什么普通修士。

可他还是问了,因为对方转身时,他瞥见对方眼底有团幽蓝的光——和影溯残魂里的太渊界,和九狱塔的塔纹,和他每次梦见天道囚笼时心口的刺痛,都是同一种颜色。

黑袍男子缓缓转身。

他的脸被层薄雾笼罩,林渊只能看清他的唇形在动:我等你很久了...

话音未落,空地突然开始崩塌。

青铜镜地裂开道缝,镜面里涌出无数光茧,将黑袍男子的身影渐渐吞没。

林渊下意识要追,却被道无形的屏障挡住,归墟剑砍在屏障上,只溅起几点火星。

等等!他喊出声,声音被崩塌的轰鸣淹没。

最后一眼,他看见黑袍男子抬起手,指尖虚虚点在自己眉心——那里的银鳞纹路突然亮起,与男子眉心的印记重叠成完整的鳞片。

当林渊再睁眼时,他又回到了密室。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月光从破损的窗纸漏进来,照在他沾血的衣襟上。

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铁衣的声音带着急促:盟主,风长老来了...

林渊没有回头。

他摸着眉心的银鳞,那里还残留着方才的温热。

刚才的一切像场梦,可归墟剑上未干的血珠,密室里碎裂的蒲团,还有铁衣手里提着的风无痕常用的青玉灯,都在提醒他那不是梦。

风长老。林渊转身,目光掠过站在铁衣身后的月白道袍身影。

风无痕腰间的墨竹剑微微震颤,与归墟剑产生了共鸣——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林渊就发现的怪事。

风无痕的目光落在他眉心的银鳞上,瞳孔微微收缩:这是...

因果狱第八层认主了。林渊打断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但我在里面...见到了些东西。

风无痕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墨竹剑的剑柄。

林渊注意到,他的指节泛着不自然的青白,像极了影溯记忆里那根漆黑脊椎上的纹路。

什么东西?风无痕问。

林渊没有回答。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黑袍男子转身时,薄雾下若隐若现的轮廓——那眉眼,竟与他在矿洞时,偶尔在水洼里看见的自己的倒影,有七分相似。

可能...和太渊有关。林渊说。

风无痕的身体猛地一震。

密室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林渊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铁,撞在青铜镜上又弹回来:你是谁?

黑袍男子的笑纹在薄雾里漾开,那笑意像深潭底的月光,清冷却没有温度:我是你,也是你遗忘的过去。他抬手时,指尖凝出条银链般的光河,河水里浮着无数破碎的画面——

林渊瞳孔骤缩。

他看见雪地里那个攥着冷炊饼的少年额间有银鳞,和自己眉心的纹路分毫不差;看见悬崖上持剑的身影被雷火劈碎半张脸,却在消散前将染血的脊椎骨塞进他手里;最清晰的是座漆黑的宫殿,他(或者说)端坐在玉阶上,下方跪着个月白道袍的身影——那轮廓与此刻站在密室门口的风无痕,连发间束发的青玉簪都一模一样。

背叛...林渊喉咙发紧,前世记忆像烧红的铁烙进识海。

他想起昨夜风无痕摩挲墨竹剑柄时青白的指节,想起结丹那日梦境里跪在天道囚笼下的月白背影,所有碎片突然连成线,割得他心口生疼。

黑袍男子的指尖轻轻拨动命运长河,河水中浮起段血色影像:太渊的脊椎被无数锁链贯穿,当年最信任的部下挥剑斩断他的神格,嘴里喊着为了更崇高的永恒。

林渊听见自己(或者说太渊)的笑声,混着血沫溅在玉阶上:你会后悔的,当他们把锁链套在你脖子上时...

够了!林渊怒吼。

归墟剑自动出鞘,剑尖震颤着指向黑袍男子。

九狱塔在识海里沸腾,银鳞纹路从眉心爬满脖颈,他能清晰感知到因果线在指尖跃动——那是方才在漩涡里解锁的因果逆转,此刻正顺着经脉往四肢窜,像有团活火在血管里烧。

黑袍男子却似早有预料。

他抬手间,道漆黑的命运锁链破河而出,锁链上缠着无数哭嚎的魂灵,正是方才影像里斩断太渊神格的那柄剑所化。

锁链擦着林渊的耳垂掠过,在墙上灼出焦黑的痕迹,铁衣在门外的惊呼声被闷在厚重的石门后。

林渊本能地屈指一弹。

因果线在他意识里清晰如绘:锁链的轨迹是从黑袍男子左手食指延伸出的银线,末端系着击杀当前宿主的因果结。

他念头微动,结扣突然翻转——

锁链发出刺耳的尖啸,竟调转方向,地贯穿黑袍男子的胸口。

男子低头望着没入胸膛的锁链,唇角溢出的光点比月光还淡:不错,比太渊当年快了三息。他的身形开始消散,每片光屑都融入林渊眉心的银鳞,真相在彼岸,小心...那些说要维护永恒的...

最后一个字湮灭在空气里。

命运长河突然崩解,光茧如暴雨般砸落,林渊本能地抱头蹲下,却发现那些光茧触到他身体便化作暖流,融入四肢百骸。

等他再抬头时,青铜镜已消失不见,只余地面上枚巴掌大的青铜碎片,刻着二字。

几乎在同时,识海深处传来清越的钟鸣。

九狱塔第八层的塔纹突然变得清晰,原本模糊的第七层与第八层之间,裂开道金光流转的缝隙——因果逆转的能力像呼吸般融入他的本能,他甚至能听见十里外九霄城门口守卫的对话,能看见风无痕袖中藏着的半枚黑玉令牌,与前世记忆里斩断神格的那柄剑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盟主!铁衣的拳头砸在门上,您没事吧?

风长老说要强行破门了!

林渊抹了把嘴角的血,归墟剑地入鞘。

他弯腰捡起青铜碎片,碎片在掌心发烫,像在回应他的心跳。

当他转身时,风无痕正站在门口,月白道袍被夜风吹得翻卷,墨竹剑的剑穗扫过铁衣攥紧玄铁刀的手背——铁衣的指节泛着青白,显然刚才用了十足的力道。

林小友。风无痕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目光落在林渊掌心的青铜碎片上,方才密室里的波动...是九狱塔?

林渊盯着风无痕腰间的墨竹剑。

剑穗上沾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渍。

前世记忆里,这把剑曾刺穿太渊的脊椎,剑穗上的血,该是太渊的神血吧?

他喉间泛起腥甜,却笑得温和:风长老来得巧,我正想请您看看这个。他摊开手,青铜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天工遗迹的信物,您可曾见过?

风无痕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撞在门框上,又迅速稳住身形。

墨竹剑突然发出嗡鸣,与归墟剑遥相呼应,剑鸣声里竟裹着极淡的悲泣,像前世太渊最后的叹息。

天工...遗迹?风无痕的声音发颤,他伸手去碰青铜碎片,指尖在离碎片三寸处顿住,这是...上古天工殿的标记。

小友,你从何处得来?

林渊没有回答。

他望着窗外的星子,因果逆转的能力让他看见三天后九霄城南门会有商队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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