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淬体,十难存一,慎之慎之……“
“烈焰锻魂,十难存一,慎之慎之……“
“玄冰蚀髓,十难存一,慎之慎之……“
“剑道通玄,循序渐进,慧根深厚者自可窥见先天……“
......
这个常年浸淫网文的资深宅男,这个略通现代科学的半吊子书生,这个精通佛法的少林最俊杂役,这个能自创武学的年轻宗师......此刻编纂《先天玄要》简直文思泉涌!起先还信手涂鸦,渐至佳境后竟如神助,各种阴损招式层出不穷,写着写着险些笑出声来。
“可还有......宣纸?”
一个时辰后,虚明急声问道。
“怕是没有了。”李红袖喉头滚动,翻检后发现琅嬛玉洞的纸张尽数被他写满。
“早知该写蝇头小楷。”虚明嘀咕着,瞥见妆台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不由有些讪讪。
“那些要人命的法子都标注了十难存一,总不会有蠢人真去尝试吧?”他自我宽慰着,将最后那点愧疚压回心底。
“要不我去向王夫人再讨些?”李红袖试探道。
虚明指尖微顿,良心隐隐作痒,终是摇头:“不必,这些足够了。”
“终究太过仁慈。”他在心底又补了一句。
“难怪先天高手凤毛麟角,这些法子也太凶险了。”宋甜儿小声嘀咕。
三人已将虚明所写尽数看过。
苏蓉蓉虽觉所述之法匪夷所思,但想到第二刀皇与邀月的事迹,又不得不信。
虚明悠然道:“修行本是逆天改命,岂不闻顺则凡,逆则仙?”
“顺则凡,逆则仙……“苏蓉蓉轻声重复,眸中泛起异彩。
李红袖捏着最后一张纸迟疑道:“这就完了?要不要添个结语?”
“妙极。”虚明赞许地看她一眼,顺手从王语嫣那本《窥者如犬》末尾撕下张空白纸。
“首尾相应方显周全。”他坐在妆台前再度陷入沉思。
“坑人的点子层出不穷,怎么收尾的妙句反倒枯竭了?”苦思半晌仍不满意,想到的结语不是不合时宜,就是......不够唬人。
“罢了,前头埋了那么多陷阱,若再写些狂言,日后被天机阁泄露,怕是要被群起攻之……“
他摇摇头,决定写些安抚人心的句子:“老夫纵横江湖八十春秋,斩尽奸邪,会遍豪杰,竟无一合之敌。
不得已,归隐幽谷,封剑于山。
嗟乎!求一对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今出谷采药,遇第二刀皇,本道之称必臻至境,不料竟如稚子耍刀,失望之余随手点拨。
忽惊觉已隐居九百寒暑,武道凋零至此!昔年老夫无敌天下时,先天不过末流,今竟成武道巅峰,可叹可悲!特留此先天秘要,望武道重光,老夫心甚慰之。
世间早无老夫传说,故此书不留名姓。
今破碎虚空而去,但求一败,死而无憾。”
三女望着这洋洋洒洒的结语,相顾失色,久久不能言语。
“世上真有这等人物?还是你杜撰的?”
苏蓉忍不住追问。
“定是胡诌的,世上怎会有八百岁的老寿星!”
宋甜儿连连摇头。
李红袖将信将疑,虽觉虚明所言非虚,可那书中所载实在骇人听闻。
虚明舒展筋骨,莞尔道:“信与不信全在你们,要紧的是那些买书之人肯信便足矣。”
“如此说来...都是杜撰的?”
李红袖凝视虚明,目光中透着探究。
“若我说是假的,你可愿信?”
虚明挑眉反问。
李红袖默然,无论对方如何作答,她心底的疑虑终究难消。
“切记守口如瓶。”
虚明正色警告,“否则天机阁上下,我自有千百种法子教其寸草不留!”
转向苏蓉时,他忽作佛礼:“此番别过,后会无期。
前尘往事,还望姑娘海涵。”
苏蓉低眉不语,纤指在袖中绞得发白。
虚明见状轻笑,朝宋甜儿略一颔首,身形倏忽隐去。
宋甜儿抚过妆台惊呼:“那本《窥者如犬》被他顺走了!”
李红袖整理着《先天玄机》漫应道:“不算偷,他既收了王姑娘为徒...”
“你们说他会不会偷看内容?”宋甜儿忽然眨眼,“先前我瞧见那册子时,可纠结要不要翻看呢。”
李红袖嗤笑:“那贼秃有何不敢?”
“可他向蓉姐赔罪时挺诚恳的。”宋甜儿小声辩驳。
李红袖幽幽道:“若我将你经脉尽断,赔罪时定比他还诚恳十倍。”
苏蓉轻声道:“是我学艺不精,怨不得人。”
宋甜儿忙握住她的手:“蓉姐放心,往后我做饭绝不给他留半口!”说着挥舞粉拳。
苏蓉展颜,轻刮她鼻尖。
“《先天玄机》事关重大,不如今夜就动身?”李红袖合上册页提议。
苏蓉点头:“甜儿的药膳甚妙,我已恢复四成内力。”
“送完书咱们去哪儿玩呀?”宋甜儿雀跃道。
“自然是往最热闹处去。”李红袖笑答。
“最热闹...”宋甜儿托腮忽眼眸晶亮,“莫非是藏剑盛会?”
......
藏身洞外的虚明确认三人未设局,这才放心离去。
“藏剑大会?”他自语轻笑,“可惜贫僧不使剑,否则倒可凑个热闹。”
回望曼陀山庄,他跃上东岸一叶扁舟。
“近日太过招摇,往后需敛着些,非不得已不可显露三成功力以上。”虚明仰卧舟中,指尖真气轻点水面,小舟缓缓漂游。
行约一炷香,见暮色渐沉,他暗叹“下不为例“,霎时舟如离弦之箭射向太湖深处。
雾霭中现出燕子坞轮廓时,虚明登岸慨叹:“恍如隔世啊。”
行至坞中无人相迎,他扶额苦笑,寻了处空地运足中气呼喊:
“师叔祖!弟子来接您啦!”
“师叔祖!弟子回来啦!”
清越喊声惊起仆役张望,远处人影飞掠而至。
玄悲疾步赶来,四目相对俱是心安。
“无恙便好。”老僧轻抚虚明头顶。
虚明咧嘴暗笑:该说这话的是我才对。
“那咱们这就动身吧。”
虚明环顾四周,未见慕容世家有重要人物出迎,心底不免生出几分不快。
玄悲略作迟疑,开口道:“可还记得那位灰袍客?”
虚明眼波微动,颔首问道:“他出什么事了?”
“伤势颇重,昨日昏厥不醒。
慕容公子正全力施救,你医术高明,不妨去看看。”
玄悲说罢,引着虚明往前方屋舍行去。
“那灰袍客不是慕容公子的仇敌么?”
虚明抚着下颌暗忖,以慕容复的脾性,若非识破对方身份,断不会对折辱过自己的仇敌这般仁慈。
玄悲眉头微皱,缓声道:“慕容公子胸襟宽广,已与那灰袍客冰释前嫌...”
虚明嘴角微抽,心道说慕容复宽厚,倒不如夸我天真更贴切些。
“看来父子相认了。”
虚明偷瞥自家师叔祖,暗叹这位长辈尚蒙在鼓里,便故作钦佩道:“师叔祖明鉴。
那灰袍客掘了慕容老先生的墓,还...这般深仇大恨都能化解,慕容公子当真海量!”
“确实蹊跷,但与咱们无干。”
玄悲摇头。
当初闻听慕容复与仇敌化敌为友时,他也惊诧不已,只是当时心系虚明安危,未及深究。
虚明暗自叹息,该提点的都已说到,师叔祖不愿深究也怨不得人了。
及至见到慕容复一行人,虚明垂首强忍笑意,终究还是破功笑出声来。
阿朱阿碧倒还容光焕发,可慕容复与四大家臣左颊皆印着鲜红掌痕。
慕容复笑容僵硬,风波恶重重冷哼。
“阿弥陀佛,贫僧失礼了。”
虚明赶忙致歉,可抬眼再瞧,又险些笑场。
玄悲面色发黑,暗恼这弟子被掳一遭,怎的愈发痴顽。
“听闻大师医术超群,烦请为这位...燕前辈诊治。”
慕容复强压怒火,挤出一丝笑意。
“燕前辈?”虚明挑眉。
玄悲垂目沉思,这两日他心系虚明,对灰袍客之事知之甚少。
“燕前辈名讳上龙下渊。”
慕容复简短介绍。
虚明恍然,更确信灰袍客身份。
诊脉片刻,虚明收手沉吟。
脉象显示伤势已愈九成,此刻昏迷分明是装相。
“莫非想借我之手疗治暗伤?”
虚明察觉对方体内暗伤加剧,料想是先前遭慕容复偷袭所致。
“如何?”慕容复急切相询。
虚明斟酌道:“伤势无碍,燕前辈此刻定是佯装昏迷。”
“装昏?”玄悲愕然。
慕容复神色微变,没料到虚明竟当面点破。
“小和尚胡言乱语!燕前辈重伤至此,岂会是装样?”
包不同怒喝。
其余众人或愤慨,或困惑。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诸位若不信,贫僧这就唤醒他。”
虚明合十说罢,转向榻上之人轻声道:“前辈若再装睡,休怪贫僧失礼了。”
黑衣人缓缓撑开眼皮,闷咳两下,颇为艰难地支起身子,感慨道:“神医手段当真鬼神莫测,老夫心服口服。”
虚明暗自撇嘴,眼底闪过一丝惋惜,心说这老家伙要是继续装死,自己整治人的花样可多着呢。
“前...前辈您醒了?”
包不同先是一愣,随即喜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