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吕茅无动于衷。
西门庆继续开口:
“这里是高雅人士消遣娱乐的场所,莫非……你那糕饼行挣了几个钱,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也想学人风流快活了?可惜啊,有些地方,不是你有几个臭钱就能来得起的!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
西门庆这话极尽羞辱。
将吕茅的出身、外貌和此刻的狼狈联系在一起,引得周围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嘲笑。
那些护院也狗仗人势,推搡着吕茅,呵斥道:
“听见没有?快给西门大官人和妈妈道歉!然后滚出去!”
“系统!快出来!这个时候别装死啊!”
吕茅表面上一脸淡定,实则是没招了!
【喂喂喂,宿主你也太逊了吧,二十一世纪新中国的脸又被你拿到大宋朝来丢啦?他西门庆装文雅,你就不能装了?】
对啊!
吕茅一愣!
当初在学校装逼他可是一把好手啊,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但是附庸风雅也是绰绰有余啊!
想到这里,他轻轻拂开护院的手。
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脸上那抹羞愤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
甚至嘴角还噙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这反常的镇定,让周围的哄笑声不自觉低了下去,连西门庆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吕茅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西门庆和李桂姐身上。
他朗声开口,声音清越,竟压过了场内的嘈杂:
“西门大官人说得是,有些地方,光有几个臭钱,确实不配来。”
他这话像是认怂,但语气中的嘲讽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
不等西门庆反应,他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利剑出鞘:
“不过,依在下看来,这丽春院既然是高雅人士消遣娱乐的场所,比的就不该是谁的钱袋更鼓谁的气焰更嚣张。真正的风雅,在于才情,在于心境。若只知倚红偎翠,饮酒作乐,与那街边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又有何异?”
他目光一转,饶有兴致地盯着西门庆:
“岂不是……更不配谈‘高雅’二字?”
这一番话,如同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西门庆脸上!
他西门庆自诩风雅,最恨别人说他只是有钱的粗胚。
吕茅这话,正中要害!
西门庆脸色瞬间阴沉:
“武大!你休要逞口舌之快!你说才情?就凭你一个卖炊饼的,也配谈风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配与不配,口说无凭。”
吕茅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包厢内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桂姐。
拱手道:“久闻桂姐儿色艺双绝,尤擅琵琶。在下不才,近日偶得一曲新词,自觉其意境,或可配得上桂姐儿的仙音妙手。不知可否借琵琶一用,让在下试奏一番?若污了各位清听,在下立刻就走,绝无二话!”
借琵琶?
亲自演奏?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武大郎是疯了吗?
一个卖糕点的要当场演奏琵琶?
这简直是自取其辱!
李桂姐也睁大了美眸,眼中充满了惊讶和一丝好奇。
她在这风月场中见惯了附庸风雅的客人,但像武大郎这样,在被如此羞辱后,不是狼狈而逃,反而提出要亲自演奏的,还是头一遭!
她转头看了看西门庆,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西门庆冷哼一声:
“哼,装神弄鬼!给他我看他能弹出个什么花来!”
李桂姐便将怀中的琵琶递了出去,轻声道:
“爷请。”
吕茅接过那做工精致的琵琶,入手微沉。
他前世喜欢音乐,又为了在校文艺汇演上装逼博校花芳心,确实苦练过一段时间古典吉他。
所以他对弦乐不但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吕茅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前世那首刻入dNA的旋律,指尖轻轻拨动了琴弦。
一阵凄美婉转、缠绵悱恻的前奏如泣如诉地流淌出来。
这旋律带着浓浓的古典韵味与哀伤,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魄!
紧接着,吕茅开口,用一种与他身形不甚匹配,却意外地能传达出深情的嗓音,悠扬唱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仅此开篇一句,那直击灵魂的慨叹与遗憾,便让全场为之一静!
李桂姐更是浑身微震,美眸瞬间睁大。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吕茅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脸色开始僵硬的西门庆,继续唱道: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正是清代纳兰性德的《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柬友》!
这首词以女子口吻控诉男子的薄情,情感真挚浓烈,字字珠玑,句句带血,将爱情中的幻灭与哀怨表达得淋漓尽致。
其词句之优美,意境之凄婉,情感之穿透力,对于在场这些看惯风月、深知情爱无常的欢场众人而言——
简直是无与伦比的暴击!
吕茅的演唱融入了自己对命运无常的感悟。
歌声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竟将那词中的千回百转演绎得动人心魄。
整个丽春院彻底安静了。
之前的喧嚣、鄙夷、看热闹的心态,全都被这如同天籁般的词曲冲刷得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沉浸在“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无限怅惘与“却道故人心易变”的残酷现实之中。
李桂姐听得如痴如醉,眼眶竟微微湿润了!
她身处风月,见惯了虚情假意和逢场作戏,内心深处何尝不渴望一份“初见”般的美好与永恒?
这首词,简直唱到了她的心坎里!
她看着吕茅,仿佛透过那平凡的外表,看到了一个拥有着深邃灵魂的才子。
先前所有的轻视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共鸣、震撼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知己之感。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头顶那个模糊的“0”,剧烈闪烁起来,最终稳定下来,变成了 +30!
西门庆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如同吃了苍蝇般的憋屈和震惊!
他砸钱可以买来李桂姐的笑脸,却买不来她此刻眼中那发自内心的震撼与触动!
这首词,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风流”的脸上,将他那些酒肉财气衬托得无比庸俗!
一曲终了,余韵未绝。
过了好几息,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才轰然爆发!
“绝了!真是绝了!”
“此词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武大官人真乃神人也!”
“听得我心都碎了……”
赞美声、惊叹声此起彼伏,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与狂热。
吕茅将琵琶递还给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李桂姐,淡然一笑。
目光接着扫过面如死灰的西门庆,意有所指地道:
“桂姐儿觉得,此词此境,可比那金银堆砌的喧嚣,更入得肺腑?风月场中,或许也更需一些走心的东西吧。”
李桂姐接过琵琶,如同捧着珍宝,她对着吕茅深深一福。
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与敬重:
“武大官人词曲双绝,字字珠玑,道尽女儿心事,奴家……感激不尽,受益良多!”
吕茅不再多言,对着四周拱了拱手,在一片敬仰的目光中,潇洒转身,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