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青牛镇的石板路上还凝着露水。
林薇揣着个粗布包袱，慢吞吞走在街上。
包袱里是昨夜画的几张安神符，品相勉强过关。
她打算借口“化缘”，去赵家附近探探风声。
昨夜乱葬岗的阴气，书生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有那枚及时出现的护身符……线索像散落的珠子，急需一根线串起来。
“哟，小道士起得早啊！”街边卖炊饼的王大娘招呼她，眼神却带着几分打量，“听说你昨儿夜里在乱葬岗那边转悠？年轻人胆子不小，可别撞了邪。”
林薇停下脚步，单手立掌，学着原主记忆里那些道士的样子，微微颔首，“无量天尊。贫道夜观天象，见那处阴气汇聚，恐生邪祟，故前去探查，以安乡邻。”
话说得文绉绉，心里却在快速分析：消息传得这么快？是寻常的闲话，还是有人刻意散播？她面上不动声色，从包袱里摸出一张折成三角的安神符，“此符赠与大娘，置于枕下，可定惊安神。”
王大娘接过符，脸上褶子笑开了花，嘴上却道：“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小道长有心了。”她压低声音，“不过啊，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这镇上不太平，尤其是那赵家……”她话说到一半，像是意识到失言，赶紧岔开话题，“炊饼要不？刚出炉的，热乎着。”
林薇心中一动，掏出几个铜钱买了两个炊饼，顺势接话：“赵家？贫道初来乍到，听闻赵老爷是镇上有名的善人，莫非……”
“善人？呵……”王大娘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那是表面光！他家大业大，谁知道背地里……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她匆匆包好炊饼塞给林薇，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显然不愿再多言。
林薇捏着温热的炊饼，慢慢啃着，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清晨的街道。
几个早起的摊贩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好奇和疏离。
这种氛围她太熟悉了——底层民众对权贵的畏惧，对未知事件的恐慌，以及对外来者的不信任。
在权谋世界，她见过太多。
赵家宅院位于镇东，高墙大院，朱门铜环，气派非凡。
与周围低矮的民居比起来，犹如鹤立鸡群。
林薇没有直接上前叩门，而是绕着赵家外墙慢慢走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墙头、檐角、以及门口那两尊石狮子。
系统的环境扫描和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被她下意识地融合使用。
墙体很新，似乎近年翻修过。
石狮子底座磨损严重，但狮身却干净得异常，尤其眼睛部位，隐隐泛着一种不自然的油润光泽。
林薇脚步微顿，心中记下一笔：像是经常被某种东西擦拭抚摸。
她走到侧门附近，这里靠近厨房和后院，下人进出频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味，混杂着食物和……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腥气。
这腥气很怪，不是鱼腥，也非血腥，倒像是某种陈腐的、混合了药草的铁锈味。
时机正好，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丫鬟拎着菜篮子出来，眼眶微红，神情有些恍惚。
林薇上前一步，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小道云游至此，见贵府上空似有祥瑞之气盘旋，特来结个善缘，化些斋饭。”她语气平和，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这是多次任务历练出的镇定气场。
小丫鬟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个年轻俊秀的小道士，脸微微一红，低声道：“小道长稍等，我、我去禀告管事。”
不多时，一个穿着体面、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管事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林薇，眼神精明。“小道长从何处来？欲化何缘？”
“贫道自崂山而来，游历四方。”林薇目光却似无意般扫过管事的手——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内侧有细微的墨迹和灼烧痕迹，像是经常接触符纸朱砂。“见贵府隐隐有文气与德光交织，想必是积善之家，故特来拜会。些许斋饭即可，若能得见赵老爷，宣讲一段《清净经》，更是功德无量。”
她故意提及“文气”和“德光”，又点出《清净经》这类静心凝神的经典，意在投石问路。
管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皮笑肉不笑地说：“老爷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斋饭好说，小道长稍候。”他吩咐丫鬟去取饭菜，自己却站在原地，看似陪着林薇，实则更像监视。
林薇也不急，假装欣赏院墙外的花草，实则将逻辑分析能力运转到极致。
管事手上的痕迹、石狮子的异常、空气中的怪味、王大娘的欲言又止、失踪案都与赵家有关联……这些碎片信息在她脑中飞快组合、推演。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咦？这不是昨夜那位胆识过人的小道长吗？怎地在此化缘？”
林薇回头，果然看见那身着青衫、手摇折扇的书生，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他今日气色极好，眉眼舒展，仿佛昨夜乱葬岗的阴森与他毫无关系。
“原来是施主。”林薇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里却警铃微动。
太巧了，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碰上他？
管事见到书生，态度立刻恭敬了许多，躬身道：“柳公子，您来了。老爷吩咐了，您来了直接去书房便是。”
看来这书生与赵家关系匪浅。
柳公子用扇子点了点林薇，对管事笑道：“这位小道长与我有一面之缘，是个有趣的人。既是化缘，不妨多予些，结个善果。”他话语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管事连连称是。
柳公子又看向林薇，眸光流转，带着几分探究，“小道长昨夜受惊了，今日气色倒好。看来道法精深，已无大碍？”这话听着是关心，细品却像是在试探她是否从昨夜的事情中发现了什么。
林薇垂下眼睑，避开他过于直接的目光，淡淡道：“劳施主挂心，贫道无恙。倒是施主，昨夜匆匆一别，未知可还安好？”
“我好得很。”柳公子轻笑一声，凑近半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施主说笑了。”
柳公子也不纠缠，折扇“唰”地合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小道长慢慢化缘，柳某先行一步。”说罢，对管事略一颔首，施施然从正门进了赵府。
他进去后，那管事看林薇的眼神似乎也少了几分轻视，很快让丫鬟拿来了一袋米和几个白面馒头，甚至还有一小串铜钱。
林薇道谢接过，却没有立刻离开。
她借口想在附近阴凉处歇歇脚，啃完馒头再走。
管事大概因着柳公子的面子，也没赶她。
她走到赵府侧面一堵高墙下，这里有几棵老槐树，枝叶繁茂，正好挡住身形。
她背靠墙壁，看似休息，实则将耳朵轻轻贴在了冰凉的墙面上。
初时只有模糊的杂音，风声、远处的鸟鸣、自己的心跳。
她调整呼吸，将精神力缓缓集中，过滤掉无用信息。
……有了！
一阵模糊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传来，似乎来自不远处的某个房间，可能是书房。
一个略显苍老、带着威严的声音（应是赵老爷）：“……务必小心，不能再出纰漏……‘那边’催得紧……”
另一个阴柔些的声音（听不真切，但绝非柳公子）：“老爷放心，材料……齐备……只待‘月晦之夜’……阵法已成……定能……”
月晦之夜？
阵法？
材料？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些词汇串联起来，指向性太明显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伴随着管事的呵斥：“谁在那边？！”
林薇立刻直起身子，瞬间收敛所有气息，拿起剩下的馒头，装作刚吃完正要离开的样子。
侧门打开，管事带着两个家丁走出来，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小道长，饭吃完了就请便吧。我家老爷喜欢清静，不喜外人在此逗留。”管事语气冷硬。
林薇一脸无辜，甚至还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稽首道：“多谢斋饭，贫道这便离去。”她表现得恰到好处，像个不懂规矩、只是贪图阴凉的年轻道人。
转身离开时，她能感觉到背后几道视线一直盯着她，直到她拐过街角。
回到暂住的破旧城隍庙，林薇靠在掉漆的柱子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今天收获巨大，却也危机四伏。
赵家绝非善类。
石狮子的异常、空气中的怪味、管事手上的痕迹、墙内听到的只言片语，还有那些失踪的幼儿……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可能——赵家正在暗中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或修炼，需要用到“材料”，而“材料”很可能就是那些孩子！
柳公子，那个神秘的书生，他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他是帮凶？是知情者？还是……另有所图？
青牛镇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浑得多。
她从包袱里拿出那本系统兑换的《妖鬼图鉴》和《基础符箓大全》，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天光，快速翻找。
有没有哪种邪术，需要以幼儿为引，在特定时间（月晦之夜）布置阵法？
其目的又是什么？增寿？修炼邪功？还是召唤什么东西？
同时，她脑中回忆着赵府外围的布局、巡逻家丁的间隔、以及可能的潜入点。
单打独斗太危险，赵家显然已有防备。
去找附近道观的道士？
他们是否会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小道士的话？会不会打草惊蛇？
那个柳公子……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他似乎对自己没有直接的恶意，甚至屡次出手相助（虽然方式古怪）。
要不要冒险，再与他接触一次？
林薇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动着，模拟着各种可能性和行动路径。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清秀却坚定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材料……月晦之夜……”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时间不多了。
必须在下一个“月晦之夜”前，阻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