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陈墨瞳！快速脱出！快速脱出！只剩下二十秒钟了！”诺玛急促的警报声再次在耳机中炸响！
路明非猛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对劲，一仰头，心脏几乎瞬间停止跳动！射灯的光束，不知何时被局限在了极近的范围！不是因为水变浑浊了，而是他们的头顶上方，一面巨大无比、布满古老花纹的青铜壁，正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无声无息地、却又无可阻挡地……压了下来！如同一台启动了的、超级水压机！
“快！开门！”诺诺用尽全力大喊！
路明非手忙脚乱地去挤压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指，想挤一滴血进那活灵张开的嘴里。但手指被箍得太紧，又在冰水里泡了太久，苍白僵硬，根本挤不出血！他慌忙抽出潜水刀，割掉那只手套，抓着冰冷的手指拼命用力，也只勉强挤出几滴微不足道的血珠。更糟糕的是，他的手因为极致的恐惧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血珠刚离开指尖，就立刻在水中化开、飘散，根本落不进那活灵等待的“嘴”里！
头顶的青铜壁已经压到只有一米多高了！他和诺诺被迫弯下腰，空间狭窄得令人窒息。再过几秒钟，这面重达万吨的青铜巨壁就会将他们彻底压扁，化为这青铜之城又一道微不足道的血色印记！
“把手指割开！直接割开！”诺诺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尖锐。
“好……好……”路明非应着，握着潜水刀贴近自己裸露的手指。但真要对自己下狠手，哪有那么容易？他连着割了两下，只在指腹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白痕，连血丝都没见多少。
换一只手？可那就意味着要割破潜水服的手腕密封层，宝贵的氧气会瞬间泄漏，他本就不富裕的氧气存量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镇静！镇静！镇静……”他像念咒一样反复叨叨，试图控制住抖成筛糠的手，但收效甚微。
“别怕！”诺诺的声音忽然传来，异常地平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别怕别怕别怕……”路明非下意识地重复，试图直起腰寻找更好的发力角度，脑袋却“咚”地一声撞在了上方已经近在咫尺的青铜壁上，眼前金星乱冒。
空间只剩下不到一米了！逼仄、黑暗、绝望，如同躺在棺材里眼睁睁看着盖板合拢。路明非打了个彻骨的寒噤，强烈的幽闭恐惧和死亡预感让他眼前发黑，握着的潜水刀终于脱手滑落。
“快点！捡刀！”诺诺用脚踹了他一下，力道不轻。
“都要死了还踹我？！”路明非心里闪过一丝荒谬的抱怨，但还是下意识地扑过去捡刀。就在他扭头看向诺诺的瞬间，他整个人……呆住了。
只见诺诺正用她的头和双手，呈一个极其勉强的三角形，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顶住了那面正在下沉的、重若万钧的青铜巨壁！她只能用脚踹他，因为她的双手和头颈，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这个女孩……简直是在发疯！以人类的力量，这样又能多撑几秒钟？在这台超级水压机面前，人的骨骼和意志，又能坚持多久？
“快，什么都不要想，”诺诺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透过面罩传来，清晰地烙印在路明非的脑海里，“只是要你的一滴血。”
有必要这么……感人吗？路明非鼻子一酸。这副大姐头誓死保护小弟的架势，好像她真的能撑到奇迹发生一样。他发疯般地挤压着手指，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已经听到了诺诺骨骼在重压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咔咔”碎裂声。
他莫名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老动画片《非凡的公主希瑞》，里面的女主角只要拔出剑高喊“赐予我力量吧”，就能瞬间变身，穿着超短裙，骑着飞马，细弱的手臂爆发出擎天之力，连山都能举起来。
可诺诺不是希瑞。她甚至……没有言灵能力。她只是一个血统比较高的混血种女孩。小巫女……快要油尽灯枯了。
“妈的！拼了！！！”
一股久违的、混合着绝望、愤怒和不甘的狂暴热血，猛地冲上路明非的头顶！什么恐惧，什么犹豫，什么衰仔心态，在这一刻都被这股不管不顾的狠劲冲得七零八落！
其实那些家伙都不知道吧？都没真正关心过吧？大家都觉得他很面、很怂是吧？其实他路明非骨子里，也是个事到临头会被逼急了眼、敢豁出一切的……疯子啊！
他猛地用潜水刀割向手腕上那根限制血液流动的止血绷带！那根关乎氧气密封的、性命攸关的绷带！
鲜血瞬间顺着血管冲向指尖！与此同时，大量的气泡从割破的潜水服手腕处疯狂涌出！冰冷刺骨的江水猛地倒灌进来，冲进他的嘴里，呛得他一阵剧烈咳嗽！
氧气压力在飞速下降！血液中溶解的高压氮气开始溢出，大脑充血，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
在意识彻底沉入深渊的前一秒，路明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只鲜血淋漓的手，狠狠地……拍在了那个狰狞的活灵脸上！动作不像献祭，倒像是……抽了它一个带着血印的耳光！
然后，他失去了所有力气，双手无意识地挥舞，试图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在无数翻涌的气泡和冰冷的江水中，一双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摩尼亚赫号，前舱。
曼施坦因教授正紧盯着声呐屏幕和各项数据，突然，通讯耳机里传来路明非一声模糊而凄厉的惊叫，紧接着是大量杂乱的电流噪音和……某种液体泄漏的可怕声响！
曼施坦因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救援……氧气泄漏……” 诺诺的声音断断续续，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的地狱，最终彻底消失在噪音中，归于死寂。
曼施坦因教授用尽了全部精神去感知和接收那微弱的信息，最终精力耗尽，眼前一黑，昏厥过去，瘫倒在控制台前。
“氧气泄漏？！”一旁的恺撒捕捉到了这关键的词，冰蓝色的眼眸骤然收缩！他猛地扭头看向舷窗外那片漆黑的水域，摩尼亚赫号此刻距离他们之前放下路明非和诺诺的位置，已经漂流出大约两公里远！
“准备潜水钟！立刻！”恺撒转身，对着混乱的船舱发出一声不容置疑的低吼，声音如同结冰的湖面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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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深渊，80米水下。
路明非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漫长而混乱的梦。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有同学的嘲笑，有老师的责备，有叔叔婶婶的唠叨，还有那个名叫“夕阳”的虚拟女孩的鼓励……
直到一股凶猛霸道的气流强行冲开他的嘴唇，灌入肺中，求生本能让他张大嘴巴贪婪地呼吸。连吸几口之后，脑中的混沌才渐渐散去，眼前的黑暗化开。
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诺诺正拎着他潜水服的领子，另一只手大开大阖地……抽他的嘴巴！好在水的阻力削弱了她大部分力道。
看到路明非缓缓睁开眼睛，诺诺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但随即又被凝重取代。
她没有说话，也不能说话——她的呼吸器，此刻正塞在路明非的嘴里。
路明非还想多吸几口救命的纯氧，诺诺却迅速抓回了呼吸器，接回自己的面罩，深吸了几口，然后捂住路明非的嘴，用眼神示意他别出声。
“能听见么？”诺诺的声音透过进水的对讲机，带着杂音，但依旧清晰，“对讲机进了水应该还能用。”
路明非虚弱地点点头。虽然靠着几口氧气暂时清醒，但他的潜水服已经破损，在80米深的水下，内外压力失衡，气体栓塞正在他体内肆虐，全身剧痛，仿佛被一条无形的巨蟒死死缠勒，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我们在青铜城的下方，得游一段才能到达安全上浮区域，你得坚持住！”诺诺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路明非心里苦笑：没氧气你叫我怎么坚持？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下一刻，诺诺的动作让他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换我的潜水服，”诺诺伸手，隔着面罩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动作罕见地带着一丝安抚，“别怕。”
两个人，只剩下一套完整的潜水设备。在这种绝境下，谁有设备谁就能活。诺诺这个决定，简直仗义得……过了头！甚至可以说是疯狂！
路明非已经连摇头或者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本能地渴望再多吸一口氧气，延缓那迫近的死亡。
“我受过的专业训练比你长，闭气时间也比你久。”诺诺抓住他的肩膀，透过两层起雾的面罩，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我说过我会罩你的。收人做小弟，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么？”
“我们一定能游出去。”诺诺最后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信念。
她深深地、连续地吸了几口宝贵的氧气，然后毅然关闭了自己潜水服的呼吸器阀门，双手抓住拉链，猛地向下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