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清对方面容的刹那,楚秀如遭雷击。
竟在这阴市重逢了阔别十几年的双亲。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他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楚秀明白这地方鱼龙混杂,若贸然相认只会扰乱父母平静的生活。
能亲眼见到双亲,他已然心满意足,绝不愿因自己给他们带来任何困扰。小伙子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帮忙,我们老两口今天可就上当啦。
闻言楚秀心头一颤。
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回听见母亲亲口向自己道谢。
记忆中父亲素来要强,母亲则是典型的传统妇人,本性纯朴良善。
可惜天意弄人,越是困厄之人越易遭劫。
这对老实本分的夫妻,竟在他幼时就因意外撒手人寰。
未曾与父母好好告别始终是楚秀此生最大憾事,或许连上苍都为之动容。
才会安排这场跨越阴阳的重逢。
此次鬼市之行最大的收获并非那些古玩,而是得见双亲。小伙子要不要来家里坐坐?
面对母亲邀约,楚秀自然应允。
他也想亲眼看看父母如今的生活景象。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不得不以陌生人的身份相对。
倘若离去后给二老招惹祸端,那才是罪过。
况且这张鬼市体验券仅限单次使用,他还有宏图待展。
若日后蛙崽带回时效更长的体验券,定要多陪双亲些时日。阿姨,看您二位这么年轻就来了下面,可是遭遇了什么变故?
楚深知冥界规矩,在此之人的形貌会永远定格。
所以即便遇见孩童也得保持敬意——说不定是活了上百年的老前辈。
楚母轻叹一声,眼中泛起涟漪:年轻时确实遭了难。
我们倒没什么,就是放心不下修儿......
那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这些年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这番话将楚秀拉回往昔。
若非秦家村收留,他早该饿死下来与父母团聚了。
正因如此,报答秦家村的恩情始终是他心头大事。阿姨就不想知道修儿现在如何?
那孩子啊,这辈子* 安安就好。
楚秀听见母亲的话语,心头突然涌起一阵酸涩。
他原计划要去母亲如今居住的地方看看。
可走到半途,他又胆怯了,害怕自己会在那里失控,最终决定转身离去。阿姨,我是楚秀的朋友。他强撑笑容说道,他托我转告您,他现在过得很好,希望你们也能好好的。
楚母面露诧异:你是修儿的朋友?
楚秀机械地点着头,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一千九百九十五枚鬼币塞进母亲手中。这是楚秀让我交给您的。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今天就不去家里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话音刚落,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母亲一声声呼唤,可他始终不敢回头。
望着儿子仓皇远去的背影,楚母轻轻呢喃:傻孩子,从小就不会撒谎,怎么长大了还是这样漏洞百出......
她紧紧攥着那些鬼币。
其实从第一眼起,她就隐约认出了楚秀,只是不敢确定。
但当儿子询问家中近况,又突然送来这么多钱时,她再无怀疑。
无论容貌如何改变,母亲永远能认出孩子的气息。
即便再过数十年,她也能在人群中分辨出那是自己的骨肉。
虽然不明白儿子为何不愿相认,但看他衣着光鲜,想必过得不错吧。
楚母这样想着,也许他有什么难处。怎么了?旁边的楚父疑惑地问。
楚母摇摇头:没事,我们回家吧。
楚父盯着她手里的钱,压低声音说:今天真是遇到贵人了,不仅帮我们解围,还给了这么多钱,往后的日子能宽裕些了。
是啊,贵人,真是大贵人......楚母失神地重复着,目光仍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
此刻的楚秀——
走出足够远的距离后,他终于控制不住情绪。
曾经设想过无数种与父母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会在此刻猝不及防地相遇。
那一千九百九十五枚鬼币虽不是小数目,但对楚秀而言不值一提。
权当是弥补这些年的亏欠吧。
待心绪稍平,他决定离开鬼市。
该做的都已做完,还意外见到了双亲,已是心满意足。
继续逗留再无意义,不如归去。
楚秀站在鬼市入口,先前为他兑换鬼币的女子瞧见他的身影,再次靠上前来,脸上堆着笑。
“小哥,要不要再聊会儿?”
话音刚落,她猛然撞上楚秀那对冰窟般的眸子,霎时寒意席卷全身,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
她从没见过这般骇人的目光,只一眼便如同在鬼门关前徘徊数回。
在这鱼龙混杂的鬼市中混迹数十年,她深知哪怕最不起眼的人物也可能叫人求死不能。
此刻她飞快闭嘴,冷汗浸透后背——那个眼神,怕是此生都挥之不去了。
“出口。”
楚秀的声音冷硬如铁。
女子哆嗦着指向巷道拐角:“转、转弯就是……”
待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敢大口喘息,后怕地按住狂跳的心口。
方才若对方稍动杀念,自己恐怕早已灰飞烟灭。
漩涡状的通道吞噬了楚秀的身影,恍惚间他已回到四合院。
斑驳的砖墙映着月光,他伸手抚过院中老树,低声喃喃:“要是爹娘还在……”
如今的他足以让二老搬进城里,分套新房不过一句话的事。
那群势利邻居谁敢刁难?丁秋楠腹中的孩子本该让这小院充满欢闹,一家子围坐炕头吃饭说笑的场景,在他梦里出现过太多次。
可眼下,终究只能多烧些纸钱尽孝了。
“今天这么早?”
丁秋楠推开屋门时,灶上的粥正冒着热气。
“事办完了。”
楚秀掸了掸衣角,跨过门槛的阴影被灯光拉得很长。
丁秋楠察觉到楚秀情绪不佳,便不再追问。
楚秀恍惚地走到床边,一头栽倒睡下。
梦里
他梦见自己回到儿时的秦家村,正疑惑间,熟悉的声音响起。
“修儿,吃饭了。”
听到母亲的呼唤,望着四周熟悉的景象,楚秀怀疑自己再次穿越了。
但这次没有传说中的金手指。
看到父母熟悉的面容,他也顾不上多想。
“修儿,今天没和小朋友打架吧?”
“没有,我可乖了。”
楚秀狼吞虎咽地吃着饭,久违的温暖感觉涌上心头。
饭后他跟着父亲去玩耍,母亲独自收拾碗筷。
望着院子里奔跑的儿子,楚母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
楚秀跑回厨房:“妈妈,我帮你洗碗。”
“小孩子能洗干净吗?”
他笑嘻嘻地抢过碗:“保证完成任务!”
还像模像样地敬了个礼。
楚家
丁秋楠望着睡梦中嘴角带笑的丈夫。
结婚以来,从未见他如此开怀。
她没有打扰他。
楚秀太累了,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
也许只有在梦里,他才能真正快乐。
良久
楚秀突然剧烈颤抖,双手在空中抓挠,喃喃喊着:“爹,娘!”
他惊醒过来,把丁秋楠吓了一跳。
环顾四周,才意识到刚才只是梦境。
强烈的失落感席卷全身。
“醒了?”
楚秀点头,突然想起什么。
他取出一个信封,写下秦淮如和贾张氏的名字。
信封化作流光飞向贾家。
“现在几点了?”
“晚上六点。”
“我睡了多久?”
“刚半小时。”
才半小时啊?
楚秀低声自语。
**现实中的半小时在梦境里竟如此漫长**,楚秀未曾料到,自己最快乐的时光会出现在梦里。
表面上风光无限的楚秀,人人称羡——地位尊贵、收入丰厚,还有一位温柔貌美的妻子,换作旁人怕是早在梦中笑醒。
可此刻的他确实处于梦境,但让他开心的却非这些虚浮之物。
那些在外人眼中价值连城的名利,于他而言不值一提。
比起万众追捧的光环,楚秀更愿做个普通人:在外能安稳谋生,回家有父母妻儿相伴。
这便是他心中的圆满。
或许旁人觉得这想法平庸,但对楚秀而言,此般* 淡淡才是至高的幸福。
**父母尚在人间,何必远赴灵山求佛?**
**贾家院内**
贾张氏忽觉背后一刺,似有什么钻入体内。
紧接着,一股嗡鸣席卷脑海,陌生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望着眼前的秦淮如,贾张氏再也按捺不住。
自占据这副身躯后,她每日都在盘算如何与秦淮如多相处片刻,却始终畏缩不前。
而今日,仿佛有无形之力推着她行动。
曾经词穷的她,此刻脑中竟翻涌着无数华丽辞藻。
尽管已在贾家生活多时,可每次注视秦淮如,总觉得她愈发迷人。
贾张氏深呼一口气,咬牙低语:“豁出去了!”
她确信,这些准备好的话语必定能打动秦淮如。
届时,两人便能光明正大地相守。
此刻,她已无暇顾及旁人目光。
正在灶台忙碌的秦淮如被猛地拽到院中。
她茫然无措,虽近来婆婆不再吵闹,却总做些古怪举动。
正当她想质问时,贾张氏骤然单膝跪地,目光灼灼地凝视她。
“婆婆,您这是?”
秦淮如慌忙劝阻。
贾张氏抢先开口:“淮如,这些日子我的改变,你应该都看在眼里。”
动静引来全院围观。
“贾张氏闹哪出?该不会要表白吧?”
“谁晓得呢!她整天神神叨叨,再离谱的事也不稀奇。”
“我赌她不敢表白——输了的请午饭,就押713号那份!”
院子里闹哄哄的,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我跟你赌......
我来跟你赌......
贾张氏的举动让大伙儿都摸不着头脑。
虽然贾家以前也做过不少古怪事,可这次这架势,实在让人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