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悉尼湾的月亮像块被啃过的银饼，斜斜挂在桉树枝桠上。朱棣蹲在新落成的堡垒垛口，手里把玩着块燧石——这是白天从土着部落的地盘捡的，上面还留着人工打磨的痕迹。身后的营房里，士兵们的鼾声此起彼伏，混着远处袋鼠“咕嘎”的叫声，倒有几分太平景象。
“殿下，夜深了，该歇着了。”副将费聚裹着件厚毡子走过来，手里提着个酒葫芦，“这澳洲的夜邪乎得很，露气重，小心着凉。”
朱棣接过酒葫芦，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滑，暖得他打了个哆嗦。“歇？怎么歇？”他用燧石指着西北方向的黑森林，“昨天哨探回来报，那边的土着最近不对劲，白天在林子里烧火，晚上就没动静了——你当他们是在烤袋鼠？”
费聚挠了挠头：“说不定是怕了咱们的火炮。前阵子不是刚端了他们三个寨子吗？”
“怕？”朱棣冷笑一声，把燧石扔给费聚，“你忘了去年在墨累河，那些土着装孙子投降，转头就偷了咱们五十匹战马？这些黑皮肤的蛮子，比朱亮祖还难缠——他们不按章法来，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躲进林子，跟泥鳅似的。”
正说着，堡垒外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朱棣瞬间按住腰间的腰刀，费聚也猛地吹灭了手里的火把。两人屏住呼吸，借着月光往墙外看，只见十几个黑影正猫着腰摸过来，手里举着削尖的木矛，矛尖上还闪着绿光，显然涂了毒液。
“来了。”朱棣的声音压得极低，“按原计划，让弟兄们撤到第二道防线，把营门让开。”
费聚点头，吹了声低沉的口哨。营房里的鼾声戛然而止，黑影们鱼贯而出，动作麻利得像狸猫。不过片刻功夫，原本灯火通明的前营就只剩下几盏摇曳的灯笼，看着像座空营。
朱棣带着费聚退到堡垒的箭楼里，从箭窗往外看。那些土着显然没料到这么顺利，领头的那个举着根插满鹰羽的权杖，叽里呱啦喊了几句，后面的人立刻像潮水似的涌进营门，手里的木矛在月光下晃出一片冷光。
“这些蠢货，还真以为咱们睡着了。”费聚忍不住笑出声，被朱棣狠狠瞪了一眼。
土着们冲进营房，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顿时慌了神。领头的鹰羽权杖举得老高，似乎在发号施令。就在这时，朱棣突然从箭窗里探身，一箭射穿了那领头人的喉咙。
“动手！”他吼道。
早已埋伏在暗处的明军士兵立刻行动起来——前营的地面突然塌陷，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土着掉进了挖好的陷阱，里面插满了削尖的竹桩，惨叫声瞬间撕破夜空。紧接着，第二道防线的火炮“轰”地一声开火了，霰弹像撒豆子似的扫过人群，土着们成片地倒下。
“杀啊！”费聚带着刀盾手冲了出去，手里的长刀劈翻一个举矛的土着。士兵们跟着他杀进乱成一团的土着队伍，刀光剑影里，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有的土着想往林子里跑，却被埋伏在侧翼的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朱棣站在箭楼上，冷冷地看着这场屠杀。他知道这些土着为什么反——明军的殖民点越扩越大，占了他们的猎场，断了他们的水源，甚至有士兵偷偷掳走土着的女人做奴隶。但他不在乎，父皇朱元璋派他们来澳洲，不是来跟土着讲道理的，是来拓土的。
“殿下，快看！他们往西边跑了！”费聚的声音带着喘息。
朱棣望去，果然有一小股土着突破了包围圈，正拼命往黑森林的方向跑。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他们跑。”
费聚愣了：“殿下？”
“传令下去，别追。”朱棣转身下了箭楼，“让胡美带五百人，明天一早顺着他们的脚印追，把他们的老巢端了。”
费聚虽然不解，但还是依令行事。等战场安静下来，天已经蒙蒙亮了。士兵们开始清理尸体，陷阱里的竹桩上挂满了残肢，血腥味混着晨露的湿气，闻着让人作呕。
“清点伤亡。”朱棣对传令兵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传令兵很快回报：“回殿下，咱们死了三十七人，伤了五十六人，其中十二个中了毒矛，怕是……”
朱棣皱了皱眉。土着的毒矛向来霸道，沾着澳洲特有的箭毒木汁液，见血封喉。“让医官尽力救。”他顿了顿，“把尸体都拖去喂鳄鱼，让那些没死的土着看看，跟大明作对是什么下场。”
正说着，监军使杨璟带着几个东厂番役走了过来。他捂着鼻子，看着满地的尸体，眉头皱得像个疙瘩：“朱棣殿下，这就是你说的‘安抚土着’？陛下可是有旨，要‘恩威并施’，你这么做，就不怕我写奏报给陛下？”
朱棣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这个杨璟是上个月刚从应天府派来的，整天捧着本《大明律》，动不动就说“陛下有旨”，看谁都像看反贼。前几天朱棣想派三百人去勘探金矿，就因为杨璟说“未经陛下批准，不得擅自调兵”，硬生生耽误了三天。
“杨大人要是觉得本王做得不对，尽管写奏报。”朱棣捡起地上的一根毒矛，掂量了掂量，“不过在那之前，你最好先看看这个。”他把毒矛扔到杨璟脚边，“昨天被他们掳走的三个屯田兵，尸体刚从林子里找回来，舌头被割了，眼睛被挖了，你说这账该怎么算？”
杨璟的脸白了白，往后退了一步：“那……那也不能滥杀无辜……”
“无辜？”朱棣突然提高了声音，“他们烧了咱们的粮仓，杀了咱们的人，现在倒成无辜了？杨大人要是心善，不如亲自去跟那些土着讲讲《大明律》，看他们听不听！”
周围的士兵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这两人争吵。杨璟被噎得说不出话，涨红了脸，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我会如实禀报陛下！”说完转身就走，连番役都忘了带。
费聚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道：“殿下，这么跟他闹翻了，怕是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朱棣哼了一声，“父皇派他来监军，不是来让他碍事的。等胡美端了土着的老巢，带些俘虏回来，我倒要看看他还怎么说。”
中午时分，胡美回来了。他浑身是血，手里提着个麻袋，往地上一倒，滚出来个人头——正是昨天跑掉的那个土着小首领，额头上还插着根鹰羽。
“殿下，搞定了！”胡美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他们的老巢在个山洞里，咱们一把火，全给烧干净了，还抓了二十多个女人孩子。”
朱棣点点头：“女人孩子分下去，给士兵们做奴。”
“殿下！”杨璟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指着那些被捆着的土着女人，“陛下有旨，不得虐待俘虏！你这是……”
“虐待？”朱棣打断他，“本王给她们口饭吃，让她们活命，已经够仁慈了。难道要像杨大人说的，把她们放回去，让她们再带着人来杀咱们的弟兄？”
杨璟语塞，半晌才道：“我……我会把这事写进奏报里。”
“随便。”朱棣懒得理他，转身对费聚道，“让人把堡垒的栅栏再加高两尺，陷阱再加宽三丈。我估摸着，附近的土着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来。”
接下来的几天，澳洲殖民点果然平静得可怕。既没有土着再来袭扰，也没有探子回报说发现土着的踪迹。朱棣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费聚，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在召集其他部落？”他站在了望塔上，望着远处的黑森林，“澳洲的土着部落多如牛毛，要是他们联起手来……”
“殿下放心，那些部落向来不和，打了几百年了，怎么可能说联手就联手？”费聚不以为意，“说不定是被咱们打怕了，躲起来不敢出来了。”
朱棣摇摇头，总觉得不对劲。他对传令兵说：“让胡美再带些人，往西边探探，看看是不是有大股土着聚集。”
胡美领命而去，可直到天黑都没回来。朱棣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让人备马，打算亲自去找。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跑了回来，嘶声喊道：“殿下！不好了！胡都司……胡都司被伏击了！西边的山谷里，至少有上万土着！”
朱棣的心猛地一沉。上万土着？这绝不是一个部落能凑出来的数。
“备兵！”他吼道，“让所有人都拿起家伙，准备迎战！”
杨璟又凑了过来，脸色惨白：“朱棣殿下，咱们只有三千人，上万土着……要不……要不咱们退到船上吧？等朝廷派援兵来……”
“退？”朱棣瞪了他一眼，“往哪退？这是澳洲，不是应天府！退到船上，等着被他们困死吗？”他指着堡垒里的粮仓，“咱们有足够的粮食，有火炮，有箭弩，凭什么退？”
他深吸一口气，对费聚道：“传我令，所有人撤进堡垒，把所有能烧的东西都搬到墙上，准备火攻。再把那二十多个土着女人孩子拉到城楼上，让外面的土着看看！”
费聚愣了：“殿下，这样会不会太……”
“没时间跟你废话！照做！”朱棣厉声道。
很快，堡垒的城门就关上了，士兵们搬着柴草、滚石上了城墙，火炮也对准了前方的开阔地。城楼上，二十多个土着女人孩子被捆在柱子上，吓得瑟瑟发抖。
没过多久，远处的地平线上就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他们举着木矛、石斧，甚至还有几面不知从哪弄来的破旗帜，嘴里喊着震天的口号，像潮水似的往堡垒涌来。
“我的天……真有这么多……”费聚倒吸一口凉气。
朱棣紧紧握着刀柄，手心全是汗。他知道这一仗不好打，甚至可能会全军覆没。但他不能退，他是朱元璋的儿子，是大明的藩王，退了，就丢了父皇的脸，丢了大明的脸。
“火炮准备！”他吼道。
“朱棣殿下！”杨璟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快！快放了那些女人孩子！他们是冲着这个来的！你这样只会激怒他们！”
朱棣甩开他的手：“激怒又如何？不激怒他们，他们就会放过咱们吗？”他指着城下越来越近的土着，“你看清楚了，这些人不是来谈判的，是来杀咱们的！”
杨璟还想说什么，却被朱棣一把推开：“滚开！别在这碍事！”
“放！”朱棣一声令下，城墙上的火炮同时开火。霰弹像死神的镰刀，在土着人群中割出一道道血痕。但他们实在太多了，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立刻踩着尸体往前冲，很快就冲到了城墙下，开始用原木撞击城门。
“扔火油！”朱棣喊道。
士兵们立刻把装着火油的陶罐扔了下去，火把紧随其后。城墙下瞬间燃起一片火海，惨叫声此起彼伏。但土着们像是疯了一样，顶着火焰继续撞击城门，门板已经开始松动。
“射箭！快射箭！”费聚吼道。
箭雨如注，不断有土着中箭倒下。但城楼上的士兵也开始出现伤亡，有的被土着扔上来的石斧砸中，有的被毒箭射中，惨叫着从城墙上摔下去。
朱棣砍翻一个爬上城墙的土着，回头看了眼杨璟。那家伙缩在角落里，抱着头瑟瑟发抖，嘴里还念叨着“陛下饶命”。朱棣心里一阵鄙夷，懒得理他。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城下的土着终于退了。他们留下了数不清的尸体，护城河都被染红了。明军也损失惨重，原本三千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千，城墙更是被撞得摇摇欲坠。
朱棣靠在垛口上，浑身是血，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费聚给他递过来一块干粮，他摇了摇头，只是望着远处的黑森林。
“他们……退了？”他喃喃道。
“退了。”费聚的声音沙哑，“估计是伤亡太大，撑不住了。”
朱棣点点头，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咳出了血。这场仗赢了，但赢得太惨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澳洲的土着不会放弃，他们还会再来，一次又一次，直到把明军赶出这片土地，或者被明军彻底消灭。
“杨大人。”朱棣喊道。
杨璟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殿……殿下？”
“写奏报吧。”朱棣看着他，“告诉父皇，澳洲土着叛乱，已被平定。但此地凶险，需增派兵力，否则……”他顿了顿，“否则，儿臣怕是守不住了。”
杨璟点点头，不敢多说一个字，转身就去写奏报。
朱棣望着升起的太阳，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父皇会不会派兵来，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援兵。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守住这里，哪怕付出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