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琛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
清晨,李疏月对镜梳妆时,看着铜镜中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不由得笑骂了两句。
她展开手中的信件,这是李疏年自开春以来送来的第三封了。
前两封信里,阿弟还暗戳戳地劝解她,这封信却直截了当地表明他已从苗疆动身,让她不要再与墨云琛纠缠不清。
李疏月撇了撇嘴。
其实她先前对李景然说的“李疏年同意”根本是诓骗之词。对这两个最重要的男人,她都是先斩后奏。、
只是很显然,她的筹谋至今未能成功。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墨云琛不行呢?
她垂眸思索着这个荒诞的念头,可昨夜两人分明还颠鸾倒凤,缠绵至深夜......
将信件仔细看完后,李疏月整理好衣装,起身进宫面见她的“便宜爹”。
御书房内,李景然接过另一封密信细细阅毕,这才抬眸看向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儿。
他原本还在疑惑为何这次李疏年在苗疆滞留如此之久,合着全是这个女儿在背后搞鬼。
但看着李疏月那副乖巧温顺地坐在一旁的模样,李景然那口怒气又怎么都发作不出来,只能端起茶杯连饮数口,勉强压住火气。
“接下来准备去哪?”他沉声问道。
按照以往惯例,李疏月会在名剑山庄和苗疆之间二选一,但以他对这个女儿的了解,她心中必定另有一番筹谋,恐怕是要兵行险着了。
李景然再次端起茶杯,正要啜饮,就听李疏月轻描淡写地说道:“父皇,我想去南境。”
“嘭”的一声,茶盏被重重掷在案几上,茶水四溅。
在李景然发怒之前,李疏月眼明手快地起身,两三步就来到他身旁,笑盈盈地为他揉肩捶背。
“爹,您看这都快入夏了,南境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不如就让我去亲眼看看?”
她软语相求,手上动作不停。
李疏月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墨天成为何要在墨老爷子去世后选择夺权,不惜杀害兄长、残害亲侄,以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方式坐上镇南王的位子?他图的是什么?
凡事都讲究个事出有因,可李疏月始终找不到墨天成这么做的动机。
关于南境、墨家军和墨天成的种种,她都只是道听途说。
说得再多,也不如亲自去看一眼来得真切。
还有墨云琛,他这么多年隐忍蛰伏,除了因为还魂草,南境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的牵绊,让他不得不徐徐图之。
冥冥之中,李疏月有一种直觉:这一趟南境之行,或许能揭开二十年前被尘封的所有秘密。
“你就仗着自己一身本事有恃无恐?”
李景然瞪大了眼睛看她,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担忧。
李疏月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理直气壮地道:“您当年比我还狂呢,我都没说什么!”
“你再说!”李景然作势要拍案而起。
“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要去!等阿弟回来我就动身,腿长在我身上,您还能拦着我不成?”
李疏月毫不退让,语气倔强。
李景然被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明明年儿和他们娘亲都是一副温婉柔顺的性子,怎么到这个女儿这儿就天天跟他对着干,真不知这性子是随了谁。
“南境如今危机四伏,墨天成经营多年,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李景然试图以理服人。
“正因为危机四伏,才更需要有人去一探究竟。”
李疏月正色道,“父皇,您不觉得这一切太过蹊跷了吗?墨家军当年的惨败,先帝的突然驾崩,还有墨天成的反常举动......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背后,或许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若不能解开这些谜团,恐怕我们永远都无法真正掌控局势。”
这些时日朝堂上的刀光剑影,也让李疏月隐隐感觉到了太后隐藏的野心。
让她看不明白的是,太后明面上似乎是在偏帮她,可从整体事情上来看李栩也并未吃亏。
太后到底站的是哪边?
这位深居简出多年的皇祖母,回宫后的每一步棋都让人捉摸不透。
李景然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罢了,朕知道拦不住你。但你要答应朕,务必小心行事,一旦情况有变,立即撤回,不可逞强。”
李疏月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连忙应道:“女儿遵命。”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李景然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内心却并无多少担忧。
李疏月六岁前在苗疆学习蛊术,六岁后拜入名剑山庄习武,十岁后更是在朝堂上学尽了阴谋诡计。
可以说,现在外面的很多风风雨雨都难以打倒她。有时候这个女儿的攻心之计,连他也不得不佩服。
想到此处,李景然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当年母后将他当作富贵散人教养,整日只让他吟诗作画、游山玩水,何曾教过他这些朝堂权术?
若不是时局所迫,被硬推上这个位子,他现在或许还在某处山水间逍遥自在。
想到这里,李景然脸上浮现出几分郁色,良久长叹一声。
“太后那边如何了?”
他转向刚进殿的福禄公公问道。
福禄公公连忙躬身回禀:“回陛下,太后娘娘一切安好,就是她老人家近来时常念叨着襄阳公主,看上去很是思念。”
说起襄阳公主,李景然刚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江南胭脂案一事,明面上最大的主谋就是襄阳公主的驸马,若说此事与襄阳毫无关系,他是断然不信的。
“襄阳最近可有动静?”李景然的声音冷了几分。
福禄公公小心翼翼地答道:“公主殿下近来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入宫探望太后,并不见其他异动。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老奴听说,公主府上近来常有南境的商贾出入,虽说是做些丝绸买卖,但频次未免太高了些。”
李景然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眼神渐深。
南境......又是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