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透明皂成品,刚回家的林正德与柳南风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两人稀罕地对着那方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皂块看了又看,柳南风甚至举起来对着夕阳端详,光线透过皂体在他掌心投下蜜糖般的光斑。
这质地...林正德用指腹轻轻摩挲皂面,比白家铺子卖的香胰子还细腻。
何止细腻,柳南风凑近嗅了嗅,这松木香里还藏着柑橘的清气,瑶丫头怕不是把后山的松林都炼进去了?
两人一致给出的高度评价。
晚饭时林兮瑶忍不住提议:我们...要不要多做些拿去卖?
烛光下三人脑袋凑在一处商量。林正德与柳南风都觉得可行,但单靠林兮瑶一个人捣鼓,实在力有不逮——毕竟她做这三块试验品就花费了整整一日光阴,若要量产,怕是要做到猴年马月去。
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个帮手。柳南风突然道。三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个人——正在桃花村带孩子的柳氏。
林正德眼睛一亮,当即起身去书房写信。怕信被旁人看去泄露方子,他写得极隐晦,只说这边有女儿家的精细活计需要柳氏到落水县相助。
这封信传到桃花村林家时,正赶上晚膳时分。一家人围着信纸连蒙带猜,在堂屋里挤作一团。如今家里认字的只剩祖父林昭海、大伯林崇德和石头林盛辉,偏生都是当年学堂里的学渣,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
需字我认得!林崇德指着信纸嚷嚷,上回里正贴告示时...
你闭嘴吧,林昭海气得胡子直翘,相助相打还好意思说!
正当众人争执不下时,虎头林盛泽默默从祖父手里抽过信纸,脆生生地念了起来。清亮的童音在堂屋回荡,字正腔圆得仿佛私塾先生在领读。
一屋子人顿时鸦雀无声。大伯母手里的针线篓子啪嗒掉在地上,彩线滚了满地。
我的乖乖...她一把搂住小儿子,声音都变了调,你何时认的字?
林盛泽眨眨眼:二姐姐教的啊!她用树枝在灰里画字给我看。
满屋顿时炸开了锅。大伯母搂着孩子心肝肉地叫,林崇德激动得直搓手,连向来严肃的林昭海都红了眼眶。林盛辉更是一把将弟弟举过头顶:好小子!给咱们长脸!虎头强绷着小脸,可通红的耳朵尖出卖了他的欢喜。
小胖子林盛轩见众人都围着二哥夸赞,顿时急得小脸通红。他像只胖墩墩的小熊崽,手脚并用地顺着祖父的腿往上爬,肉乎乎的小手揪着祖父的衣襟不放,边爬边奶声奶气地嚷道:祖父,我、我也会、我也会认字!
林昭海被小孙子逗得哈哈大笑,顺势将这颗圆滚滚的肉丸子抱到膝头,故意抖着胡子逗他:哟,咱们狗蛋也会认字?来给祖父念念这信上写的啥?
林盛轩也不怯场,竟真磕磕绊绊读起信来,虽不如兄长流利,却也将大意说了个七七八八。
二弟三弟真厉害!林悦瑶拍着手满屋转圈,发辫上的红头绳像两只翩飞的蝴蝶。
大伯母和柳氏都眼含激动地望着自家儿子,一个捂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个悄悄用袖角拭去眼角的湿润。而此时祖父林昭海也红了眼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微微发颤,将两个小孙子往怀里拢了拢。
独木不成林,单丝难成线啊...老人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感慨,“老三读书出息,我一直担心下一辈断了文脉。没想到老天开眼,一下子赐给我两个灵慧的孙子。
他摸着胡子回忆道:就是小三小时候,四五岁光景,也认不得这许多字。烛光映着老人欣慰的笑脸,眼角的皱纹像绽放的菊花。
一时之间,林家堂屋里充满了温馨的笑语。小胖子趁机钻进祖父怀里撒娇,虎头则挺直腰板强装镇定,只是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而得知信件内容的柳氏既欣喜又为难。家里新起的房梁才架上椽子,虽说请了工匠帮工,但十几口人的饭食要张罗,田地里的活计也不能停,猪圈里还有头待产的母猪要照料,菜园子里的时令蔬菜也得有人采摘。苏静姝已经去了落水县,若是她也去了县城,这一大摊子事全落在大嫂肩上,未免太不厚道。
刚读完信的小胖子却已打起了小算盘。他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立刻从祖父膝头滑下来,像只小树袋熊似的抱住柳氏的腿,仰着圆脸蛋软声道:娘,我也想爹爹和姐姐了。说着还使劲眨了眨眼睛,硬是憋出点水光来。
明眼人都瞧得出,这小机灵鬼分明是惦记出去玩,偏他不直说,就拿思念当幌子。
林家人看着小胖子这副机灵模样,都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谁不知道,若是柳氏当真要去落水县帮忙,定会把这小淘气包一并带上。往日里短住一两天倒还罢了,可这回林正德信中虽未明言归期,字里行间却透出要柳氏在县城多住些时日的意思。若将林盛轩独自留在家中,委实不妥当。更何况眼下家里大兴土木,到处堆着木料砖瓦,偏这小家伙又是个闲不住的,总不能让大人们放下活计专门看着他。
最后全家商议妥当,明日便由林崇德赶车送柳氏去县城。这次不仅带上林盛轩,连林盛泽也一并前往——眼下家中处处是未干的石灰、裸露的钉头,若没个妥帖人照看孩子,实在危险。可若是专门分派大人看顾,又耽误建房进度,索性让兄弟俩都跟着柳氏进城。
听到这个消息,林盛泽的眼睛顿时亮得像两粒黑葡萄,小脸上又是惊喜又是忐忑。而林盛辉已经乐得一蹦三尺高,当即拽着林盛泽就往厢房跑:二哥快来!我给你收拾小木剑去!两个孩子哒哒的脚步声穿过院子,惊得鸡窝里的母鸡扑棱棱直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