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的天牢，位于九幽之下的罡风层边缘，终年阴冷，隔绝灵气，是关押重犯之地。凭借调查组特批的探视许可，我穿过层层森严的守卫和阵法，在一间布满禁制、仅有微弱荧石光芒的囚室内，见到了玄机子。
短短几日，这位曾经仙风道骨的监正已是形销骨立，白发散乱，道袍污损，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依旧带着一丝执拗和不甘。
他看到我，并无意外，只是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凌主任……你来了。是来看老朽的笑话吗？”
我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挥手布下一个隔音结界：“监正说笑了。我只是有些疑问，想向监正请教。”
“疑问？”玄机子嗤笑一声，“如今老朽是阶下之囚，还能为凌主任解答什么疑问？”
“关于‘大劫’，关于你们真正想用诛仙剑阵……‘斩断’的东西。”我平静地看着他，“还有，那些九幽煞气和模拟寂灭之力的来源。”
玄机子瞳孔微缩，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成王败寇，老朽认栽。”
“监正真的甘心吗？”我语气不变，“您苦心谋划，甚至不惜身败名裂，所为的，若真是为了应对那所谓的‘大劫’。如今计划失败，您就眼睁睁看着劫难降临，仙界倾覆？”
我顿了顿，加重语气：“还是说，您所谓的‘救世’，根本就是个谎言，您另有图谋？”
“你懂什么！”玄机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你只知道摆弄你的那些仪器，研究你的能量！你可知道，天道正在……‘变质’！”
天道变质？这个词让我心头一震。
“什么意思？”
玄机子似乎意识到失言，又闭上了嘴巴，恢复沉默。
我知道，不用点猛药，他是不会开口的。
“监正，您可知，我不仅能监测到诛仙剑意，也能分析出你们使用的那些能量的具体构成和来源。”我缓缓说道，“九幽煞气也就罢了，那模拟寂灭之力的技术……虽然粗糙，但其思路，似乎与某个被封印的古老存在，有些渊源啊。”
我故意点出“寂灭魔主”，观察他的反应。
玄机子身体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我：“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您想象的多。”我趁热打铁，“我还知道，你们并非想‘推演’天机，而是想强行‘斩断’仙界与某个存在的联系，或者说……‘依赖’？而那个存在，正是天道‘变质’的根源，对吗？”
我这番话，半是推测，半是 bluff（虚张声势），结合了冷锋提供的“斩断”线索和我自己的判断。
玄机子脸色煞白，呼吸急促起来，死死地盯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他显然被我精准（？）的推测震撼到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声音沙哑。
“我是凌云，能源革新中心主任，一个想解决问题的仙官。”我坦然道，“监正，您走到了死胡同，用了错误且危险的方法。但我，或许有别的路子。”
我抛出我的诱饵：“您应该清楚我中心的能力。我们不仅能分析能量，还能在一定程度上‘稳定’甚至‘转化’某些高危能量。对于您所说的‘天道变质’以及那个‘根源’，如果我们能合作，用更稳妥、更技术性的方式去应对，是否比你们那孤注一掷的疯狂计划，更有成功的可能？”
我开始画饼：“您提供信息和理论支持，我提供技术解决方案。即便您身陷囹圄，您的知识和见解，依然可以为‘拯救仙界’贡献力量。这难道不比你带着秘密烂在天牢里，或者看着仙界因你们的失败而毁灭更好吗？”
威逼（点出他与危险存在的关联）利诱（提供新的合作可能），双管齐下。
玄机子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天牢里只有荧石光芒微微跳动，以及他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长长地、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般，吐出一口气。
“罢了……罢了……”他颓然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事到如今，守住这秘密，又有何用……”
他看向我，眼中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凌主任，你可知……我等仙神，乃至这方仙界，赖以存在的根基是什么？”
“是天道规则。”我回答。
“没错，是天道规则。”玄机子声音低沉，“但天道……并非亘古不变，也并非……唯一。”
他语出惊人：“根据我司天监无数年来的观测和上古秘辛推断，我们所处的这方仙界，其天道规则，很可能……是被人为‘设定’好的！如同一个巨大的……‘阵法’或者‘程序’！”
我心中巨震！虽然我早有类似猜测（从净尘潭和织天仪的经历），但听到玄机子亲口说出来，还是感到无比震撼！
“是谁？”我追问。
“不知其名，或许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玄机子摇头，“我们称之为‘造化之主’。祂设定了规则，维持着仙界的运转。但问题在于……这个‘程序’，似乎出了严重的 bUG，或者说，正在被某种‘病毒’侵蚀！”
“病毒？”
“就是‘惰化’与‘熵增’！”玄机子语气激动起来，“你难道没发现吗？近几万年来，仙界越来越‘稳定’，也越来越‘死寂’！创新变得困难，突破愈发罕见，连天地灵根都开始倦怠！净尘潭的过滤、月桂树的掉叶，都是征兆！整个仙界，正在不可逆转地滑向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永恒平衡’！这就是天道‘变质’！这就是大劫！”
他死死盯着我：“而我们想用诛仙剑阵斩断的，就是仙界对这日益‘惰化’的天道的深度依赖！我们想劈开一条缝隙，引入变数，哪怕……借助一些黑暗的力量（九幽煞气、模拟寂灭之力），也在所不惜！”
我听着这石破天惊的言论，久久无言。
原来如此！司天监看到的“大劫”，并非外敌入侵，而是来自系统内部的“死机”危机！他们想当“黑客”，强行给系统打补丁，甚至不惜引入“病毒”来以毒攻毒！
这想法……何其疯狂！但似乎……又能解释很多现象。
“你们的技术，是从哪里来的？”我问出关键问题，“模拟寂灭之力，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玄机子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是……一个自称‘归墟使者’的存在，主动接触了我们。它提供了部分技术和能量源……”
归墟使者？又一个新名词！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还想再问，玄机子却疲惫地闭上了眼：“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凌主任，若你真有本事，就去面对那‘变质’的天道和隐藏在暗处的‘归墟使者’吧……老朽……累了。”
他知道，他抛出的这些信息，足以在我这里换取一个“可能”，一个他未竟事业或许能被以另一种方式继续的“可能”。
我看着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千岁的玄机子，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我撤去隔音结界，起身离开。
走出阴冷的天牢，重返仙气缭绕的天庭，我却感觉心情比进去时更加沉重。
天道是程序？正在死机？司天监被神秘“归墟使者”蛊惑？这信息量太大了。
但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兴奋也开始在我心中滋生。
如果天道真是程序，那么我这个擅长找 bUG、打补丁的“前程序员”（剑神），岂不是……专业对口了？
看来，我这“仙界能源与环境工程师”的职责范围，又要扩大了。
这次，得给整个仙界……做个系统重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