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立刻出列,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儿臣愿往!必率大军助兄长稳定青州,生擒刘备,为父分忧!” 他挺直脊背,脸上满是恭敬,眼底却藏着雀跃 ——全然没察觉那五千精兵里,已有一半被郭图暗中掺了老弱,连随军的渡船与军粮,也被郭支都尉提前做了手脚。
当夜,袁绍在书房密召袁尚。烛火摇曳,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袁绍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敲击着案几,语气低沉:“汝此去青州,若谭儿能速平刘备,便助他守土,共抗曹操;若其败相已露……” 他俯身,指尖划过案上的青州地图,在临淄与平原郡的边界重重一点,“当断则断。青州乃袁氏根基,绝不能落入外人之手,更不能…… 落在一个连城池都守不住的蠢货手里。”
袁尚低头,声音恭敬:“儿臣明白。” 袖中的拳头却死死攥紧 ——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而帐外,郭图的心腹正贴着廊柱,将方才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记在绢帛上,转头便送往青州,递到袁谭手中。
三日后,袁尚率领五千精兵抵达平原郡。黄河水浑浊汹涌,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 “哗哗” 的声响。他刚扎下大营,张都尉便匆匆来报:“三公子!不好了!昨日夜里暴雨,几艘渡船被冲毁,剩下的也多有破损,恐难载大军渡河!”
袁尚皱眉:“怎会如此?出发前为何不查验?”
郭支都尉面露苦色:“出发时渡船皆完好,许是连日阴雨,河水暴涨所致。末将已让人抢修,但至少需三日才能通航。”—— 实则那些渡船是他暗中让人凿了缝隙,又谎报水情,故意拖延。
袁尚无奈,只能传令暂驻。第一日,他以 “渡船抢修” 为由拖延;第二日,郭支都尉又来报 “军粮账目与实际数量不符,需重新清点”—— 那是他故意混淆了入库单据,让账实对不上;第三日,郭支都尉竟 “无意间” 传出 “三公子偶感风寒,卧床不起” 的消息,引得营中议论纷纷。
营中的士兵渐渐懈怠,有的坐在帐篷前擦着武器,有的聚在一起闲聊,还有的望着黄河对岸,眼神里满是疑惑 —— 明明对岸青州的烽火已烧了数日,为何还不进军?校尉郭支再也按捺不住,大步闯入袁尚的帅帐。帐内熏着名贵的香,袁尚正坐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块温润的白玉璧,玉璧上雕刻着繁复的龙纹。
“三公子!” 郭支拱手,声音急切,“历城送来军报,大公子已与刘备军在剧县外围接战三次,虽互有胜负,却兵力渐乏!我等何时渡河?再拖延下去,恐误大事啊!”
袁尚抬起眼,慢悠悠地将玉璧放在案上,拿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急什么?” 他语气平淡,“兄长乃青州之主,理当先独力建功。我等贸然前往,岂不是抢了兄长的功劳?再说,” 他话锋一转,眼神冷了几分,“黄河水势未稳,若强行渡河,折损了兵力,父亲怪罪下来,谁担得起?”
郭支还想再劝,帐外突然传来亲兵的声音:“公子!抓到一名信使,鬼鬼祟祟欲往官渡送信,形迹可疑!”
袁尚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进来。”
两名亲兵押着一个穿便服的汉子走进帐内,汉子怀里的绢帛被搜出,递到袁尚手中。袁尚展开绢帛,扫了一眼,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 绢帛上详述他按兵不动、拖延战机的实情,末尾还恳请袁绍 “速派重臣节制三公子,以免青州沦丧”。
他哪里知道,这信使是郭支按郭图密令派去的 —— 郭图早算准袁尚会暴怒,故意让信使送 “实锤”,逼袁尚犯错。
袁尚将信笺揉成一团,随手掷入一旁的火盆。火苗 “腾” 地窜起,舔舐着绢帛,很快将其烧成灰烬,黑烟袅袅升起,带着焦糊味。他站起身,走到那名信使面前,声音冰冷:“敢在本公子营中作乱,你好大的胆子。” 信使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求饶,却被亲兵拖了下去,帐外很快传来一声惨叫。
帐内的郭支暗自攥紧拳头 —— 这声惨叫,很快会被郭支都尉传给官渡的郭图,再由郭图添油加醋禀报袁绍,说袁尚 “擅杀信使,阻塞言路”。
袁尚转过身,对着郭支道:“传令下去,明日拔营。” 郭支面露喜色,刚要拱手,却听袁尚补充道:“往西走,巡视黄河防务。刘备与兄长激战正酣,我等需守住后方,莫让曹军趁机渡河。” 郭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却不敢反驳,只能低头领命 —— 他知道,这 “西巡” 的消息,也会第一时间传到袁谭耳中,让袁谭早做防备。
此时的历城外,袁谭正骑着马,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对面山脊。突然,一面红色的旗帜缓缓升起,旗面上 “高” 字用黑色丝线绣成,在风中猎猎作响 —— 那是赵云的援军高顺!袁谭心中一喜,刚要下令趁机进攻,却见一名心腹骑兵疾驰而来,翻身跪倒在他面前,递上一封密信:“主公!郭别驾从官渡送来消息,三公子率军往西巡河,拒不渡河,还杀了向明公报信的信使!”
“什么?” 袁谭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亲兵连忙上前扶住他,却见他捂着胸口,猛地咳出一口鲜血,鲜红的血珠溅在胸前的甲胄上,顺着甲片的缝隙往下淌,染红了战袍前襟。他抬起头,望着西方平原郡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绝望与愤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袁尚…… 好弟弟!父亲…… 好父亲!竟把我当弃子!” 但随即,他想起郭图的密信里说 “郭都尉已暗中控制渡船,若主公需援军,可遣人联络”,心中又燃起一丝底气 —— 至少,郭图还在帮他,且王修既已抵达官渡,想必父亲也已知晓青州危急,或许过不了多久,援军便会到了。
黄河两岸,浑浊的河水依旧汹涌。东岸,袁尚的大军缓缓向西移动,帐篷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远方,却不知自己每一步都踩在郭图挖好的坑里;西岸,袁谭的军队在历城外与刘备军对峙,虽士气低落,却因郭图的暗线与对援军的期盼,仍在勉力支撑。袁氏父子的猜忌与私心,如同这黄河水般浑浊,而郭图的暗中布局,更让青州战局的裂痕愈发扩大,为刘备的崛起铺平了道路。
而在剧县城头,刘备正与赵云、孔融并肩站着,手中展开一幅新绘的青州地图。孔融指着历城的位置,轻声道:“袁谭军心已乱,袁尚又按兵不动,此时正是进军历城的好时机。” 赵云点头:“末将已备好粮草,明日便可出发。” 刘备拿起一支朱砂笔,在地图上从剧县向历城画了一道红线,线条坚定而有力。“青州百姓苦袁氏久矣,” 他轻声道,“我辈当早日平定青州,还百姓一个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