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惊雷甫定,徐州北方稍安。然东南门户广陵郡,却暗流汹涌。广陵太守赵昱,乃陶谦旧部,性忠厚却稍显懦弱。郡内陈氏乃地方大族,其族老陈瑀,曾任下邳相,门生故吏遍布郡县,自视甚高,对刘备入主徐州心怀不满,更兼其家族掌控盐铁之利,隐隐有割据自雄之心。长江水匪、淮南袁术的细作亦趁机渗透,搅动风雨,广陵不稳,则徐州东南屏障洞开,更威胁南下江东的战略通道。
州牧府内,刘备眉头深锁。张昭缓声道:“广陵滨江临海,盐利丰厚,更扼南下咽喉,不容有失。陈瑀老而弥辣,非强力不能慑服。需遣一威重如山、能镇宵小、更能理清盐政、安靖地方之大将。”
刘备目光扫过众臣,最终落在侍立身侧、闭目养神的关羽身上。红面长髯,不怒自威,如同渊渟岳峙的泰山。
“云长,”刘备声音温和却带着托付,“广陵重地,非弟不可镇之。命你为广陵太守,总揽郡务,整饬防务,肃清水匪,更要理顺盐铁,安抚陈氏,为南下大计铺平道路!翼德在琅琊以威以义安北疆,弟在广陵,当以威以理定东南!”
关羽丹凤眼缓缓睁开,一缕精光闪过,抱拳沉声,字字如金铁交鸣:“兄长所托,关某万死不辞!必还兄长一个稳固安靖之广陵!”他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无匹的自信与决心。
糜兰适时补充:“关将军,靖世司已探明,广陵水匪以洪泽湖‘翻江蛟’蒋钦为首,与淮南袁术及部分地方豪强皆有勾连。陈瑀倚仗者,一为其族势,二为其掌控之盐场。将军此去,可双管齐下。兰已命通济行广陵管事,备好盐场账目、水匪活动路径等详情,供将军参详。”
关羽微微颔首:“有劳糜兰。”他并不多言,接过刘备授予的印信符节,转身便去点兵。只带五百校刀手精兵,轻车简从,一人一骑,青龙偃月刀冷冽,直趋广陵。
广陵郡治,江都城。太守府衙内,气氛微妙。赵昱恭敬地将印信文书移交关羽,如释重负。而郡丞、功曹等属官,尤其是陈氏子弟担任的官吏,眼神中则带着审视、疑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他们听闻新太守只带了五百兵,又是刘备的结义兄弟,心中难免存了“任人唯亲”、“虚张声势”的念头。
接印仪式甫毕,关羽端坐主位,丹凤眼扫过堂下诸僚,不怒自威,厅堂内顿时一片肃杀。他并未立刻训话,而是对侍立身后的傅士仁沉声道:“取地图来。”
一幅详尽的广陵郡舆图悬挂于堂上。关羽起身,手指精准地点向洪泽湖、长江沿岸几处要害,以及标注着“陈氏盐场”的位置,声音冷冽如冰:
“水匪蒋钦,盘踞洪泽,劫掠商船,祸害渔民,更勾连外敌,罪不容诛!自今日起,郡兵、水军,由关某亲领,严加整训!十日内,肃清内河;一月内,荡平洪泽!”
“盐铁之利,乃国计民生之本!自即日起,所有盐场账目、产出、行销,悉数呈报郡守府!凡有欺瞒、中饱私囊、勾结私盐者……”他目光如电,扫过几个陈氏出身的盐官,“国法无情,关某刀下,亦不容情!”
堂下顿时一片死寂。几个陈氏盐官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关羽这毫不掩饰的杀伐决断,如同泰山压顶,瞬间击碎了他们心中那点侥幸!
当日下午,陈府。族老陈瑀须发皆白,端坐上首,听着下首几个族中子弟愤愤不平地控诉关羽的“霸道”,脸上阴晴不定。
“叔父!那关羽太过狂妄!竟敢查我陈家盐场账目!分明是要断我陈家根基!”
“是啊叔父!他只带了五百兵,就敢如此放肆!真当我陈家是泥捏的不成?”
陈瑀冷哼一声,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竖子!刘玄德一织席贩履之徒,侥幸得了徐州,就敢动我陈家百年基业?他关羽不过一介武夫,仗着匹夫之勇,安敢在广陵撒野?传话给下面,账目拖着!盐场减产!老夫倒要看看,他这新太守,如何收场!没有我陈家点头,他这广陵太守,寸步难行!”
然而,陈瑀的算盘落空了。关羽根本不屑于与他进行无谓的扯皮。次日,广陵郡兵大营,点将台上。关羽一身绿袍,按剑而立,丹凤眼开阖间寒光四射。他看着台下稀稀拉拉、毫无斗志的郡兵,眉头紧锁。
“擂鼓!”关羽冷喝。
鼓声响起,三通鼓毕,台下仍有不少士兵拖拖拉拉,交头接耳,队列歪斜。
关羽脸色一沉,未发一言,只是缓缓抽出腰间佩剑。
“傅士仁!”
“末将在!”傅士仁如铁塔般踏前一步。
“传令!擂鼓三通不至者,杖二十!三通鼓毕,队列不整者,所属什长、伍长,杖三十!百夫长,杖四十!”关羽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刺入每个军官的耳中,“执法队何在?行刑!”
数名如狼似虎的校刀手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将那些迟到的、队列歪斜的士兵和军官拖出,按倒在地,水火棍毫不留情地落下!一时间,营中哭爹喊娘,哀嚎一片!所有郡兵无不骇然变色,噤若寒蝉!
关羽这才开口,声音如同金铁,响彻全场:“尔等食朝廷俸禄,为百姓屏障,却如此懈怠!如何保境安民?从今日起,关某亲自督训!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者,斩!通匪资敌者,斩!临阵退缩者,斩!训练懈怠者,杖!尔等可听清了?!”
“听清了!”台下郡兵被关羽的杀气所慑,齐声嘶吼,声震云霄。
接下来的日子,广陵大营成了修罗场。关羽每日亲临校场,以身作则,与士兵同操练,同吃苦。他训练之严苛,近乎残酷。弓弩、刀盾、长矛、水战操舟……每一项都要求精益求精。士兵稍有懈怠,轻则鞭笞,重则军棍。但他赏罚分明,训练刻苦、技艺精进者,当场赏赐钱帛,提拔重用。更关键的是,关羽自身武艺通神,骑射步战、水陆皆精,其演示之技艺,令所有士兵心服口服。他那份不怒自威、言出必行的气度,更在无形中凝聚着军心。
同时,关羽并未忘记糜兰的提醒。他一面以铁腕整军,一面派出得力人手,拿着通济行提供的详细情报,开始不动声色地清理郡府中与陈氏勾结过深、贪墨盐利的蠹虫,更暗中收集陈瑀及其子弟不法情事的证据。广陵郡的官场,如同被投入冰水的滚油,表面因关羽的强势而暂时平静,暗地里却已是惊涛骇浪。陈府内,陈瑀再也坐不住了,他感受到了那张无形大网正在收紧的致命威胁。而洪泽湖的蒋钦,也收到了这个新太守要“一月荡平洪泽”的战书,正磨刀霍霍,准备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关云长”一个深刻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