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黄昏来得早,还不到五点,天色就已经暗沉下来,窗外的世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蓝色的薄纱。云疏刚结束一局打得有点无聊的游戏,正裹紧了身上的薄毯,准备点个热乎乎的煲仔饭当晚餐,手机就传来了一声特殊的、设置了单独提示音的震动。
是那个几乎从不主动联系他的特殊部门负责人发来的信息。
云疏懒洋洋地划开屏幕,信息内容不是文字,而是一份带着官方加密标记的pdF文件,标题是《“清河镇卧龙桥”未解现象调查档案(部分解密)》。下面附了一行简短的说明:“云先生,偶然整理旧档,发现这个有趣案例,百思不得其解,冒昧打扰,盼您闲暇时一观。”
态度恭敬,理由也找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云疏挑了挑眉,对于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早已习惯。他没什么好奇心,但对方姿态放得够低,加上这会儿确实闲得发慌,便随手点开了文件。
档案记录的是南方一个名叫清河镇的地方,一座据传建于明代的石拱桥,名叫“卧龙桥”。数百年来,当地经历过数次特大洪水,沿岸房屋、农田损毁无数,唯独这座古桥,每次都能在滔天洪水中奇迹般地屹立不倒,连桥墩都未见明显松动。民间传说有龙王爷保佑,或者桥身被高人下了稳固的阵法。
档案里附了几张黑白和彩色的老照片,桥体古朴,爬满了青苔,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还有几份近代水文观测数据和桥梁结构检测报告,均显示其坚固程度远超同时期、同类型的古桥,用现代力学和材料学难以完美解释。
云疏的目光在那些照片和数据上随意扫过,最终停留在档案最后补充的一张近期拍摄的桥墩底部特写上。由于常年被水流冲刷和淤泥覆盖,桥墩基座的石头显得模糊不清。
他只看了一眼,甚至都没把图片放大,就退出了文件界面。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回了条语音信息过去,语气依旧是他那标志性的、没什么起伏的调子,还带着点刚打完游戏的懒散:
“桥墩水下部分,面向东南的那个墩子,往下挖三尺左右,有块青石,形状不太规则,上面刻了道水波纹,不是装饰。是当年修桥的老石匠,把自己一辈子跟水打交道的经验和盼着桥牢固的心念,都錾进去了。石头摆放的角度,正好能分开水流最大的冲击力。不是什么玄乎事,就是老手艺人的一点匠心,加上天长日久,心意凝在上面了而已。”
发完语音,他把手机往沙发角落一扔,仿佛只是解决了一个“中午吃什么”级别的小问题,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专注地翻看起煲仔饭的外卖评价,比较着哪家的锅巴更香脆。
几天后,特殊部门那边再次发来信息,这次带着明显的惊叹和敬佩。他们按照云疏的指引,秘密派遣水下作业人员,果然在指定的桥墩下方,挖出了一块形状奇特、刻有模糊水波纹路的青石。经过检测,石头的材质与桥体其他部分略有不同,其摆放的角度也确实巧妙地符合流体力学的某些原理。更重要的是,那块石头给人一种异常沉稳、安定的感觉。
“云先生真乃神人!若非您指点,我们恐怕永远无法理解这古人智慧的玄妙!这已非技艺,近乎于‘道’了!”
云疏扫了一眼那条充满敬语的信息,没回复。对他而言,那老石匠倾注的心血与愿望,比很多所谓的玄异力量更真实,也更值得被记住。他知道,自己那个简单的回答,恐怕又会在那个特殊部门里,引发出多少关于他身份和知识边界的猜测与震撼。
但这都与他无关了。门外传来脚步声,外卖到了。他起身,慢悠悠地走去开门,心里只惦记着他的煲仔饭。
他的知识库仿佛无边无际,藏着无数被时光尘埃掩埋的答案。而他本人,却只愿守着这方寸之间的宁静,在冬日傍晚,享用一顿平凡而温热的外卖。窗外的年味越来越浓,街角的灯笼又多了几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