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最后一波(自以为)悄无声息前来表达谢意、结果还是吵到了他午睡的某家族代表,云疏的出租屋终于彻底回归了往日的宁静。
没有催命般的电话铃声,没有闪烁不停的求助信息,甚至连对门的楚雨薇和楚天明,都刻意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了老祖宗难得的清净。
日子仿佛一下子被拉长,变得缓慢而粘稠。
云疏又恢复了他那套雷打不动的“退休”流程。
日上三竿,他才慢悠悠地从卧室晃出来,顶着一头睡得有些凌乱的黑发,眼神惺忪。楚雨薇准备好的早餐(或者说午餐)永远温在厨房,他有时会吃,有时懒得动,直接瘫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电脑开始刷各种毫无营养的短视频,或者点开那个卡关许久的游戏,继续跟里面的机关较劲——他固执地不肯动用任何超常手段,觉得那样就失去了“玩”的乐趣,尽管他常常因为手残而气得想把平板丢出去。
偶尔,窗外阳光正好,他会搬把躺椅到小阳台,眯着眼晒太阳,像只慵懒的猫,一待就是一下午,仿佛能将骨头里的最后一丝倦意都晒出来。
楚雨薇和楚天明依旧安静地守护着,处理着那些无需惊动云疏的、来自各大家族的日常问候与供奉(大多以各种顶级食材、新奇电子产品或直接是“外卖基金”的形式出现)。他们能感觉到,经历了一系列看似麻烦的事件后,老祖宗身上那种深不见底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内敛了。以前还能偶尔察觉到一丝如同深渊般的悸动,如今却真如古井无波,彻底融入了这市井烟火气之中,走在街上,与任何一个二十出头的懒散青年毫无二致。
这天下午,云疏没有玩游戏,也没有晒太阳。他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楚雨薇刚打扫过),面前随意摊放着几样小物件。
来自风城古墓将军的那块记忆水晶碎片,在透过窗帘的柔和光线下,内部流转的细微光点似乎更加温顺;指尖那缕得自沙漠火精的本源火种,收敛了所有热量,如同一粒乖巧的金红色朱砂痣;还有几样在处理其他事件时顺手收集的、蕴含着不同属性灵气的小石头或奇特植物残片。
他并没有像炼器士那样郑重其事地祭炼它们,只是像小孩子摆弄心爱的玩具一样,拿起来随意看看,用手指摩挲几下,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或悲壮、或爆裂、或宁静的微弱意念与能量波动。
万载的记忆碎片,如同沉在湖底的泥沙,偶尔被这些现代经历的“石子”激起,泛起一丝微澜。他曾挥手间星辰陨灭,也曾漫步于蛮荒古道,见过文明的兴起与覆灭,体会过最极致的荣耀与孤寂。那些过于久远和宏大的画面,与眼前这间小小的出租屋、窗外传来的汽车鸣笛声、以及指尖这些“小玩意儿”带来的微弱感触,奇异地交织、融合。
没有刻意的梳理,没有功利的吸收。就像水滴汇入大海,自然而然地,他感觉自己的心境似乎更加圆融了些。并非力量的增长,而是一种看待万事万物的视角,多了一份历经绚烂至极后的平淡与包容。
他拿起那块记忆水晶,对着光看了看,里面断续闪过的古战场画面,引不起他心中半分波澜,只觉得那将军的执念,在无尽岁月面前,也显得有些……可爱?他随手将水晶丢回那堆“杂物”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饿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厨房方向喊了一声,“雨薇,晚上想吃点清淡的,煮个粥吧,配点酱瓜就行。”
“是,老祖宗。”楚雨薇温顺的回应传来。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下班的白领,放学的学生,遛狗的老人……众生百态,烟火人间。
他的力量已完全内敛,深邃如渊的法力蛰伏在看似普通的躯壳之下,不再有一丝外泄。此刻的他,就是这滚滚红尘中最普通不过的一员。
然而,楚雨薇和楚天明站在他身后,看着那倚窗而立的背影,却仿佛看到了一片无垠的星空,静谧,浩瀚,深不可测。
平静的日常之下,是足以颠覆认知的恐怖底蕴。
云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这太阳,晒得人真舒服。”他嘀咕着,转身又窝回了沙发,拿起手机,开始浏览附近新开的粥店评价。
所有的波澜似乎都已平息,所有的因果暂时了结。
但这寂静,是暴风雨前的宁和,还是真正永恒归宿的开端?
无人知晓。
至少此刻,这位活了万年的老祖宗,只关心他的粥,能不能准时送到,以及酱瓜够不够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