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疏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打着某种节拍。慕容家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目光紧紧跟随着他那看似随意的手指,仿佛那敲击的每一下,都落在他们紧绷的心弦上。
壁炉里的火焰安静地燃烧着,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云疏敲击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神态。
“拿纸笔来。”他打了个哈欠,吩咐道。
慕容峰一个激灵,连忙亲自取来上好的宣纸和狼毫笔,小心翼翼地铺在云疏面前的茶几上,亲自研墨。
云疏提起笔,蘸饱了墨,却没有丝毫犹豫或斟酌,笔走龙蛇,如同行云流水般在宣纸上书写勾勒起来。他写的并非什么复杂深奥的长篇大论,只是三段简短的行气口诀,加起来不过百余字,文字古朴,意蕴却深远。随后,他又在旁边空白处,画下了一副简单的观想图——图案并非具体的日月星辰,而是一幅抽象的意象:极寒的冰原深处,一点微弱的暖光悄然孕育,如同种子破土,蕴含着无限的生机。
整个过程不过盏茶时间,他便放下了笔,仿佛只是随手记下了购物清单。
“喏,按照这个,在你们原来心法运转到‘玄关’、‘冰府’、‘寒渊’这三个节点时,依次加入这三段口诀,意念跟随这副图。”云疏将墨迹未干的纸推给慕容峰,语气随意得像是在交代“米饭要趁热吃”。
慕容峰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目光死死盯住上面的文字和图案。他是修炼《玄冰诀》数十年的行家,只粗略一看,便觉心头巨震!这三段口诀和那观想图,看似简单,却如同画龙点睛之笔,恰好点在了《玄冰诀》运行轨迹中那几个最为凝滞、阴寒之气积聚最深的关窍之上!引导寒气在特定经脉流转后,并非强行注入阳火,而是自然而然地衍生出一丝纯阳生机,完美契合了“阴极阳生”的天地至理!
这……这简直是神乎其技!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敢相信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对一门传承久远的核心功法做出如此精准、如此巧妙的修改!这已不仅仅是修补,而是升华!
然而,狂喜之后,一丝忧虑浮上慕容峰心头。修改核心功法,风险极大!行差踏错半步,轻则经脉受损,重则功力尽废,甚至爆体而亡!这新法门虽看起来精妙无比,但未经实践,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他作为家主,肩负全族命运,岂能轻易让族人冒险?
他脸上神色变幻,激动、渴望、犹豫、担忧交织在一起,一时竟难以决断。
“爹!让我来试!”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一直安静坐在角落、裹着厚毯的慕容雪站了起来。她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如同冰雪般清澈的眼眸中,却闪烁着决然的光芒。她是家族中受寒毒侵蚀最深的人之一,也是最渴望摆脱这无尽寒冷折磨的人。
“雪儿!不可!”慕容峰下意识阻止,“此法尚未验证,太过凶险!”
“正因凶险,才更应由我来试!”慕容雪语气坚定,她走到父亲面前,看着那张承载着家族希望的纸,“我体质最寒,若此法连我都能承受,并能见效,那家族其他人修炼必然无忧。若……若有不测,也是我命该如此,绝不怨天尤人!”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勇气和担当。几位长老想要劝阻,却被她眼神中的决绝逼退。
慕容峰看着女儿苍白却坚毅的脸庞,心中天人交战。最终,他对家族未来的期盼,对女儿摆脱痛苦的渴望,战胜了恐惧。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张纸递到慕容雪手中,声音沙哑:“小心……若有任何不适,立刻停止!”
慕容雪接过纸张,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盘膝坐在客厅中央的蒲团上。她先是将那三段口诀和观想图牢牢记住,然后闭上双眼,开始按照云疏指点的方式,运转修改后的《玄冰诀》。
客厅内再次陷入死寂,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慕容峰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慕容烈更是紧张得额头冒汗。
云疏却仿佛事不关己,又拿起一块奶酥,小口品尝起来,偶尔瞥一眼慕容雪,眼神平静无波。
起初,慕容雪周身散发出的寒气似乎更重了,空气中甚至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她的眉梢发际都染上了一层白霜,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慕容峰的心沉了下去。
然而,就在那寒气积聚到顶点,仿佛要将她彻底冻结之时,异变发生了!
按照新法门的引导,那原本肆虐的玄冰寒气,在流经那三个关键节点后,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梳理、驯服,运行轨迹变得圆融顺畅。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温润气息,自她丹田深处悄然滋生!
这丝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曙光,虽然微弱,却带着蓬勃的生机!
慕容雪身体猛地一震!
她周身的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内敛,不再向外散逸,反而如同百川归海般,被那丝纯阳生机引导着,在体内形成了一个微小而稳定的循环!她苍白如雪的脸颊上,竟破天荒地浮现出一抹健康的红润!那常年覆盖在她眉眼间的冰霜哀愁,如同被春风吹拂,悄然融化!
她紧闭的眼角,滑落两行滚烫的泪水。那不是痛苦的泪水,而是喜悦与解脱!
她感受到了!那久违的、几乎已经被她遗忘的——温暖!
不是外界的炉火,而是从自己身体内部,从经脉深处,源源不断滋生出来的,真实的、生命的温暖!
运行了三个周天后,慕容雪缓缓收功,睁开了双眼。
那双原本如同冰封湖面的眼眸,此刻清澈明亮,蕴含着激动的水光。她站起身,不再需要厚毯的包裹,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那不再冰冷刺骨、反而充满活力的身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爹……我……我好了!我真的感觉到暖和了!体内那股纠缠不休的阴寒,好像……好像活过来了,它在滋养我!”
她喜极而泣,对着云疏的方向,便要跪拜下去。
“多谢先生再造之恩!”
慕容峰和其他族人看着慕容雪判若两人的状态,听着她激动的话语,巨大的喜悦如同洪流般冲垮了所有的担忧和迟疑!
成功了!困扰慕容家数百年的功法缺陷,真的被补全了!
“先生大恩!慕容家永世不忘!”慕容峰率领全族,再次对着云疏深深拜下,这一次,是心悦诚服,是感激涕零!
云疏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行了,法子给你们了,自己好好练。记住,循序渐进,别贪快。”
他解决完麻烦,心思便又回到了美食上,对慕容峰道:“晚上弄点本地特色的菜尝尝,那个锅包肉,听说不错?”
慕容峰连忙擦去眼角的湿润,连声应道:“有!有!先生放心,定让先生满意!”
慕容家沉浸在一片欢欣鼓舞之中,功法隐患解除,家族未来可期。然而,就在这充满希望的时刻,一名慕容家子弟匆匆进来,在慕容峰耳边低语了几句。
慕容峰脸上的喜色瞬间收敛,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先生,拓跋家……似乎听到了一些风声,有些不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