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的引爆,比白影预估中最快的模型还要快上三个小时。
乔伊的宣言视频,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句“我不是谁的媳妇候选人,也不是谁家族资产的一部分。我是中国特种作战序列,凤凰特战队07号突击手,乔伊。我的人生,我自己签合同”,被疯狂剪辑转发,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当代女性最敏感的神经上。
#我的人生我签合同#这个话题,在短短一小时内,以碾压之势登顶全网热搜第一,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无数曾被催婚、被定义、被物化的女性,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代言人。
她们在视频下疯狂留言,像是在宣泄积攒了多年的委屈与不甘:“说得好!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待价而沽的商品!”“凤凰特战队!太飒了!这才是我们想成为的样子!”“新娘基金会滚出来解释!”
连锁反应随之而来。
数家与“新娘基金会”有合作关系、一向以“关爱女性”形象示人的知名企业,股票开盘即呈断崖式下跌。
它们的公关部门电话被打爆,官方账号评论区被愤怒的网民彻底攻陷。
不到半天,就有三家企业紧急发布声明,宣布即刻终止与新娘基金会的一切合作,并“将对合作期间的资金往来进行彻查”。
墙倒众人推,雪崩之势已成。
城中某顶级私人会所的暖阁内,花铃姨精心主办的贵妇茶会,气氛却比窗外的初冬还要冰冷。
往日里对她百般奉承的夫人们,此刻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与疏离。
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将手机屏幕拍在紫檀木桌上,屏幕上正是乔伊那张英气逼人的脸。
“花铃姐,你不是说,那些闹事的女人都是收了钱、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吗?”女人声音尖锐,“可现在全网都在传,疯的到底是谁?这位乔小姐,可是国家认证的特战队员!”
“就是啊,我们跟着你给基金会捐了那么多钱,现在倒好,网上都说我们是帮凶!”另一个贵妇附和道,脸上满是懊恼与撇清关系的急切。
花铃姨脸色煞白,保养得宜的脸上再不见往日的长袖善舞,只剩下狼狈与慌乱。
她强笑着摆手:“这……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是有人在恶意剪辑,故意抹黑老夫人的一片苦心!”
“误会?”最初发难的女人冷笑一声,再次点开手机,一段音频被清晰地播放出来。
那是花铃姨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与不屑:“……老夫人心善,见不得那些不听话的野丫头。我出面敲打一下,给她们一点‘恩惠’,让她们知道什么叫体面。放心,只要给够钱,哭戏都能给你演成感恩戴德……”
录音不长,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花铃姨的脸上。
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花铃姨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家宗祠。
檀香袅袅,牌位林立。
萧老夫人一身素黑,正准备点燃三炷清香,为家族祈福,驱散这突如其来的阴霾。
“奶奶。”
一个低沉而冷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萧老夫人动作一滞,缓缓转身,看到了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萧玦。
他不知何时回来的,肩章上的苍龙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硬的光。
“你还知道回来?”老夫人声音冰冷,手中的香微微颤抖,“你看看你找的那个女人,把萧家搅成了什么样子!她就是个灾星!”
萧玦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顺从,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决绝。
“您给凌寒的内部评语是‘带刺玫瑰’,评价她过于锋利,难以驯服。”
他一步步走近,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宗祠里激起回响:“可您有没有想过,正是这些刺,才让她在那场背叛中活到了今天?如果她也像那些被‘改造’的女孩一样温顺,她的名字,早就和凤凰其他人一起,刻在纪念碑上了。”
“你……你被她蛊惑了!”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用拐杖用力地顿着地面,“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萧家!为了你!”
“为了我?”萧玦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他从怀中掏出一份用牛皮纸袋精心包裹的文件,轻轻放在供桌上。
“这是母亲的遗书。”
萧老夫人的瞳孔猛地一缩。
“遗书里说,二十多年前,父亲在边境执行秘密任务时遭遇叛乱,全队被围,是凌寒的父亲,凌卫国,拼死杀出重围,背着重伤的父亲走了三十公里雪路,才保住了他的命。”萧玦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悲痛,“没有凌家,就没有后来的父亲,更没有我。您口中的‘灾星之家’,才是我萧家真正的恩人。”
他直视着祖母那张因震惊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您用萧家的名誉去构陷恩人的女儿,这,才是对萧家最大的不忠。”
说完,他不再看老夫人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宗祠。
老夫人僵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手中的三炷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前沿策略事务所内,气氛却一如既往的冷静高效。
白影将所有从铜算盘那里获得的洗钱路径、基金会内部的“改造”记录、小荷冒死送出的丝绢账本、以及花铃姨等人的录音证据,全部整合打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证据链压缩包。
“老大,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设定了‘死手系统’。”白影汇报道,“数据包命名为《春蚕不会死》,一旦我们在‘数字宇宙’中的核心信标失联超过二十四小时,它将自动向军部纪委、最高检以及我们名单上的那几家国际媒体同步发送。”
凌寒点点头,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份用朱砂笔写就的“高危名单”上,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极轻地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
“做得很好。”她站起身,“最后的棋,该由我亲自去下了。”
萧家老宅的茶室里,依旧是那套名贵的汝窑茶具。
凌寒与萧老夫人相对而坐,中间的小几上,茶水沸腾,白雾氤氲,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茶水注入杯中时,清脆的声响。
良久,凌寒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您知道,当年和我在凤凰预备队里竞争最后一个名额的女孩,为什么被淘汰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叙说别人的故事。
老夫人眼皮一抬。
“她叫林晚秋。”凌寒轻声道,“最终考核,是野外极限生存对抗。任务要求我们,必须‘清除’所有竞争对手。在最后的对决里,我用匕首抵住了她的喉咙,但她却放下了枪。她说,演习里也不行,她不能对朝夕相处的姐妹下手。”
凌寒抬起眼,目光穿透蒸腾的雾气,直直射入老人的眼底:“她的能力、家世、各项评估,都不在我之下。但她被淘汰了,因为评审团给出的评语是——‘过于心软,不适合高强度对抗’。您后来建了翡翠园,成立了新娘基金会,说要拯救我们这些在泥潭里打滚的女孩,可您剥夺的,恰恰是那份‘不愿杀姐妹’的柔软。”
萧老夫人的手指猛地一抖,杯中的茶水晃出,一滴褐色的液体落在她素色的衣袖上,迅速晕开,像一小块无法抹去的污迹。
她死死盯着凌寒,声音嘶哑:“……你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这个名字,是她心底尘封了几十年的秘密。
凌寒没有回答,只是从作战服内侧口袋里,取出一张边角泛黄的黑白合影,轻轻推到老夫人面前。
照片上,是两个穿着旧式军装的年轻女孩,英姿飒爽,笑容灿烂。
其中一个,是年轻时的萧老夫人,而另一个,正是林晚秋。
照片背面,有一行娟秀而有力的钢笔字:“致我的姐姐:愿你始终相信光。”
“我父亲的一位老战友,当年是凤凰基地的锅炉工,人称老瓦。”凌寒的声音很轻,“他偷偷收起了晚秋姐被丢掉的所有遗物。他说,您当上主母后,有好几年的清明节,都会半夜一个人偷偷来凤凰纪念碑,站在雨里,看着那面墙,不肯走。”
这一刻,萧老夫人眼中那层坚硬了几十年的冰壳,终于“咔”地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泪水,汹涌而出。
同一时间,市中心广场。
一场没有预告的“证言日”集会正在举行。
乔伊和小荷站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台前,她们身后,是二十一名曾被基金会“矫正”的女性。
她们没有哭闹,没有嘶吼,只是静静地站着。
小荷展开那幅完整的丝绢账本,对着无数闻讯而来的记者和市民的镜头,声音颤抖但清晰:“我记不住上面每一个复杂的数字,但我记得,我记得名单上每一个姐妹被从办公室拖走时,看我的眼神。”
话音刚落,天空飘起了细雨。
人群中却无人退散。
不知是谁先撑开了一把伞,伞面上,赫然印着一枚浴火重生的凤凰徽记。
紧接着,第二把、第三把……成百上千把印着凤凰徽记的雨伞撑开,汇成一片沉默而坚定的海洋,像一片片重生的羽翼,庇护着台上那些勇敢的灵魂。
直播镜头的弹幕,被同一句话刷满:
“我们不是病,你们才该治。”
当晚,萧家书房。
萧老夫人独自枯坐,面前摆着两份文件。
一份,是早已拟好的、宣布萧玦与某豪门千金婚事的公告。
另一份,是刚刚由律师送达的、来自最高检的调查令副本。
她拿起那支伴随了她一生的派克钢笔,笔尖悬在婚约公告上,迟迟没有落下。
窗外,雨声淅沥,仿佛在为某个时代奏响哀乐。
最终,她疲惫地放下了笔,抽出那份婚约稿,缓缓走向壁炉。
“呼——”
火焰腾起,瞬间吞噬了那张象征着掌控与利益的纸张。
火光映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她抬头望向墙上挂着的那幅年轻时的合影,喃喃自语:“姐姐……是我走岔了路。”
第二天清晨,萧氏集团家族发言人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宣布:“萧老夫人因身体原因,将暂退幕后静养,集团及家族一切对外事务,即日起由萧玦先生全权代理。”
事务所楼顶,凌寒迎着初升的朝阳,看着手机上弹出的新闻快讯,嘴角微微上扬。
她端起手边的咖啡,轻抿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甜。
这一杯,她加了糖。
这场战争,以她的方式,宣告终结。
然而,就在三天后,当“新娘基金会”的余波渐渐平息,一切似乎都将重归正轨时。
一向由雷震负责接收的事务所外来包裹,却出现了一个例外。
一个快递员亲自将一个长条形的包裹送到了乔伊手上,指明要“凤凰07号”亲收。
包裹上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只有一个潦草的地址,早已被划花。
乔伊回到安全屋,在层层检测确认无危险后,才划开了包裹。
里面没有炸弹,没有信件,只有一个散发着淡淡幽香的,老旧的檀木匣子。
匣子上了锁,锁孔古朴,非寻常钥匙可开。
她将匣子翻过来,在底部,发现了一行用刀刻出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