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海,从四面八方涌来,渗透骨髓,冻结灵魂。
站在那庞大到超越认知的、搏动着的黑暗核心面前,我渺小得如同尘埃。那无处不在的疯狂低语,如同亿万只细小的毒虫,拼命往我的脑海里钻,试图撕碎我的理智,将我同化为这绝望深渊的一部分。怀中的黑石发出悲鸣,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唯有玉简散发的乳白色光晕,如同最后一座孤岛,死死守护着我意识中最后一丝清明。
怎么办?
能怎么办?
毁灭它?以我这蝼蚁之力,无异于痴人说梦。
逃离?那扇能量之门已然消失,我身处这片破碎的囚笼,无路可逃。
等待?等待这核心将我吞噬、同化,或者等待外界那渺茫的救援?
不。
鬼手、哑婆、还有我那蒙冤的父亲……他们的牺牲,不是为了让我在这里绝望等死!萧烬将我推向漩涡,楼主对我莫测的指引,乃至我怀中这几件历经艰险才得到的东西……这一切,绝非偶然!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搏动着的黑暗核心,强迫自己从那令人疯狂的压迫感中挣脱出来,仔细观察。
那些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脉络……它们的源头,似乎并非均匀分布。在核心的某一侧,靠近几块巨大破碎陆块悬浮的地方,那些脉络显得格外密集、粗壮,搏动的力度也更强,颜色更是深得发黑,仿佛所有的污浊与疯狂都汇聚于此。
而与之相对的,在核心的另一侧,靠近一些散发着微弱乳白色光芒的细小碎片区域,那些脉络则相对稀疏、纤细,搏动也显得有些……迟滞?甚至,我隐约感觉到,从那个方向,传来一丝微弱的、与玉简和守心灯同源的、带着安抚气息的波动。
难道……这堕落的核心,也并非铁板一块?它内部存在着某种……对抗?或者说,那相对“平静”的一侧,还残留着一丝未被完全污染的“本性”?
这个发现,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瞥见的一丝微光!
楼主说过,“石心”最初并非如此,是后来被污染、异化。哑婆日记里也提到“石心并非唯一”。我怀中的黑石,这“镇魂石的碎片”,是否就代表着它未被污染前的纯净状态?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我或许无法毁灭这庞大的核心。
但……我能否借助玉简和黑石的力量,像楔子一样,打入那相对“平静”的区域,加强那残存的“本性”,从内部……瓦解它的疯狂?哪怕只是暂时压制,制造一丝逃脱的契机,或者……为外界可能存在的行动,创造一点点可能?!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战栗!这无异于螳臂当车,成功率微乎其微,甚至可能瞬间被那庞大的疯狂意志碾碎!
但……这是唯一能想到的、不是坐以待毙的办法!
我深吸一口这幽暗空间中冰冷而充满疯狂能量的空气,将怀中所有的物品都紧紧攥住——散发守护之光的玉简,悲鸣而温热的黑石,躁动不安的琉璃瓶,以及冰冷沉静的父亲玉佩。
我能依靠的,只有它们了。
我开始向着核心那相对“平静”的一侧,艰难地移动。每靠近一步,那疯狂的低语就增强一分,玉简的光芒就黯淡一丝,仿佛在与整个世界的恶意对抗。黑石在我手中剧烈震颤,内部的暗金光点疯狂闪烁,既像是在恐惧,又像是在……渴望回归?
脚下的黑色镜面般的地面传来粘稠的阻力,空间本身似乎也在排斥着我的靠近。我感觉自己像是在逆着滔天洪流前行,每一步都耗尽全身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艰难地移动到了预想中的位置。这里距离那搏动的核心依旧遥远,但那种疯狂的压迫感确实稍弱了一些,那丝微弱的安抚波动也稍微清晰了一点。
就是这里了!
我停下脚步,举起手中的玉简,将所有的意念集中,引导着它散发出的乳白色光芒,如同一柄利剑,刺向核心那相对平静的区域!同时,我催动怀中黑石的力量,那温润的暖流被我强行引导,混合着玉简的光芒,一同涌向核心!
“嗡——!!!”
在我的力量触及核心表面的刹那,整个幽暗空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轰鸣!那庞大的黑暗核心猛地一滞,随即,更加狂暴的怒意如同海啸般向我拍来!
“吼——!!!”
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充满了无尽怨恨与疯狂的咆哮!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七窍瞬间流出温热的液体,眼前一片血红!
玉简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黑石传来的暖流也变得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
不行!力量差距太大了!
就在我即将被这股恐怖的灵魂咆哮彻底碾碎,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之际——
我怀中被我一直忽略的那只琉璃瓶,突然毫无征兆地、自行炸裂开来!
“啪!”
清脆的碎裂声中,那道一直盘踞在瓶内的、暗红色的诡异红丝,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猛地窜出!它并没有攻击我,而是在空中一扭,如同一条灵蛇,竟主动迎向了那狂暴涌来的疯狂意志!
更让我震惊的是,一直冰冷的父亲玉佩,在此刻也骤然变得滚烫!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充满了不甘与执念的精神力量,从中弥漫而出,与我的意识短暂地连接在了一起!我仿佛听到了父亲在生命最后时刻,那无声的呐喊与警示!
红丝与那疯狂意志碰撞的瞬间,并没有发生爆炸,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油锅,引发了更加剧烈的、无声的沸腾与侵蚀!那暗红色的红丝,仿佛本身就是一种极其污秽、极其霸道的“毒”,它在疯狂地……吞噬、同化着核心散发出的部分疯狂意志!
是萧烬!他给我的根本不是解药!这瓶子里装的,是另一种形态的、高度浓缩的“石瘟”之毒?!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他想用“毒”来对抗“疯”?!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仿佛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虽然无法平息油锅,却瞬间造成了巨大的混乱!
核心那庞大的意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内乱”和“毒素”干扰,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万分之一刹那的凝滞和分散!
就是现在!
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用尽最后一丝灵魂的力量,将玉简那即将熄灭的光芒和黑石残存的暖流,如同投掷长矛般,狠狠刺入了核心那相对平静的区域!
“滋——!”
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又仿佛清泉滴入滚油!一股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痛苦挣扎却又带着一丝解脱意味的波动,猛地从核心内部传来!
成功了?!哪怕只是极其微小的影响?!
然而,核心的愤怒也被彻底点燃!那短暂的凝滞过后,是更加排山倒海的反扑!无数暗红色的脉络如同活过来的触手,从核心表面疯狂伸出,向着我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誓要将我这只胆敢亵渎神明的蝼蚁,彻底撕碎、吞噬!
玉简彻底黯淡,裂纹遍布。黑石变得冰冷。父亲的玉佩也失去了温度。我的意识在急速模糊,身体如同被掏空,连站立都无法维持,软软地向下倒去。
结束了么……
我看着那遮天蔽日般袭来的暗红触手,心中一片平静的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铿!”
一道清越无比、仿佛能斩断时空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在这片幽暗死寂的空间中炸响!
一道璀璨夺目、蕴含着无尽毁灭与新生意味的煌煌剑光,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自我头顶那无尽的黑暗虚空中,悍然斩落!
剑光的目标,并非那些袭向我的触手,而是……直指那堕落核心最中央、搏动最为剧烈的一点!
这一剑,风华绝代!
这一剑,霸道绝伦!
这一剑,仿佛携带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与……决绝!
剑光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暗红触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纷纷消融、崩碎!连核心本身那庞大的意志,都发出了一声痛苦与惊怒交织的、震彻整个空间的嘶嚎!
是谁?!
我用尽最后力气抬起眼帘,望向剑光来处。
只见那破碎的虚空之中,一道熟悉的、挺拔而孤绝的玄色身影,手持一柄古朴长剑,傲然屹立。他衣袂翻飞,墨发狂舞,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带着刺目的血迹,显然斩出这一剑对他负担极大。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里面是冰冷的疯狂,是滔天的怒意,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仿佛要与这整个世界一同毁灭的……决绝!
萧烬!
他竟然……找到了这里?!而且,斩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剑?!
他死死地盯着那受创咆哮的堕落核心,看也没看我一眼,仿佛他的世界中,只剩下了这一个目标。
然而,在他斩出那一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核心那受创的疯狂意志,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破绽,一道凝练到极致、漆黑如墨的毁灭性能量,如同毒龙出洞,以远超之前所有攻击的速度,猛地袭向萧烬空门大开的胸口!
不——!
我想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看那毁灭性能量就要将萧烬吞噬——
异变,再起!
一道柔和却无比坚定的乳白色光柱,后发先至,如同盾牌般,挡在了萧烬身前!光柱的来源,是另一侧虚空中,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一个身影!
玄色长袍,木簪束发,脸色苍白,眼神古井无波。
楼主!
他竟然也来了!
漆黑的毁灭性能量与乳白色的光盾狠狠撞击在一起!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空间本身在被撕裂、磨灭的诡异扭曲感!
楼主的身影在撞击中剧烈晃动,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他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萧烬得以喘息,他猛地转头,看向楼主,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愤怒,有不解,最终化为一声冰冷的质问,响彻这片破碎的空间: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