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擂鼓,一下下砸在院门上,也砸在我濒临崩溃的心弦上!木屑飞溅,门栓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裂!
门外是冰冷的杀戮,门内是惊恐的孩童和无路可退的我。哑婆温热的血液仿佛还溅在我的后背,带着生命的余温和牺牲的决绝。
我不能死在这里!鬼手和哑婆用命换来的生机,不能断送在我手里!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向那扇摇摇欲坠的院门,目光急速扫过慈幼局的内院。这是一个破败但还算宽敞的院落,几间低矮的土坯房围合,院子里晾晒着一些破旧的衣物,角落里堆着柴火。十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如同受惊的雏鸟,蜷缩在院子的角落,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我,也看着那扇即将被攻破的门。
他们的眼神刺痛了我。我不能连累他们!
哑婆临死前指向院内……这里一定有生路!或者,有她拼死也要守护的东西!
我的目光锁定在院落最深处、那间看起来比其它屋子更破旧、门口堆满杂物的土坯房。那是哑婆的房间?还是……
“轰隆!”
院门在一声巨响中,终于被彻底撞开!木屑纷飞中,几个手持钢刀、面覆黑巾的杀手如同恶狼般冲了进来!他们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孤立无援的我!
“在那里!抓住她!”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猛地冲向那间深处的土坯房!身后是杀手们凶狠的追击和孩子们更加尖利的哭喊!
我撞开那扇虚掩的、吱呀作响的木门,冲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陈设极其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以及一个破旧的衣柜,空气中弥漫着老人身上特有的、混合着皂角和药草的气息。这就是哑婆生活的地方?
杀手们的脚步声已到了门口!
我急迫地环顾四周,哪里?生路在哪里?!这屋子一眼望到底,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难道哑婆指的只是让我进来等死吗?!
不!不可能!
我的目光落在那个靠墙放置的、看起来异常沉重的破旧衣柜上!直觉疯狂地叫嚣着!
我扑到衣柜前,用尽全身力气去拉扯!衣柜纹丝不动!它仿佛被钉死在了地上!
“砰!”房门被一脚踹开!杀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刀锋的寒光映入屋内!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手指在衣柜侧面摸索时,无意中触碰到一个极其隐蔽的、微微凸起的木质疙瘩!我下意识地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从衣柜底部传来!
紧接着,整个沉重的衣柜,竟然悄无声息地、向着侧面滑开了尺许宽度,露出了后面墙壁上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密道!果然有密道!
我心中狂喜,毫不犹豫,侧身就向那洞口钻去!
“想跑?!”门口的杀手见状,怒吼着扑来,手中钢刀带着恶风劈向我的后背!
我感觉到后背一阵凉意,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摔进了洞口!与此同时,反手用尽最后力气,将那个滑开的衣柜猛地往回一拉!
“铛!”
钢刀砍在衣柜厚重的背板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而衣柜也在我的拉扯和某种机括的作用下,迅速滑回原位,严丝合缝地挡住了洞口!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也隔绝了门外杀手气急败坏的咒骂和砍劈衣柜的噪音。
我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但神经依旧紧绷着。
得救了……暂时。
我摸索着站起身,眼前是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霉味,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气息,与销金窟地下、与那“石心”隐隐相似,但更加稀薄,更加……古老?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慈幼局的地下,为何会有这样的密道?哑婆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脚下是坑洼不平的土路,墙壁潮湿而粗糙。我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只能凭着感觉,在无尽的黑暗中艰难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光亮。
我心中警惕,放轻脚步,慢慢靠近。
光亮来自一个拐角之后。我悄悄探头望去——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地下石室,四壁是粗糙开凿的痕迹,显然年代久远。石室的中央,没有任何祭坛,只有一张简单的石桌。
而光亮的来源,是放置在石桌上的一盏……油灯?
那是一盏样式极其古朴的青铜油灯,灯盏如莲花形状,灯芯静静地燃烧着,散发出稳定而柔和的昏黄光芒。这光芒并不强烈,却奇异地驱散了周围的黑暗,给人一种安宁祥和的感觉。
在这诡异的地下,在这充满杀戮和阴谋的漩涡中心,这盏孤灯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神圣。
我的目光被油灯牢牢吸引。更让我震惊的是,我怀中的琉璃瓶和玉佩,在靠近这盏油灯时,并没有像靠近“石心”那样发烫共鸣,反而……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温暖的安抚感?仿佛躁动的灵魂找到了归宿。
这灯……能克制“石心”的力量?!
我走近石桌,仔细端详。油灯旁,还放着两样东西。
一本页面泛黄、边缘破损的线装册子。
以及,一枚用红绳系着的、造型古朴的……铜钥匙?
我首先拿起那本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迹。我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的字迹娟秀而略显稚嫩,似乎是女子所书,记录的内容却让我头皮发麻!
“嘉佑三年,腊月。父自宫中归,神色惶惶,夜不能寐。问之,只言‘星陨非祥,石心有诡’,嘱我切勿沾染……”
“嘉佑四年,元月。父病重。常有黑衣客深夜来访,密谈良久。偶闻‘陛下’、‘秘窖’、‘长生’等语,心惊胆战……”
“嘉佑四年,二月。父弥留之际,紧握我手,言‘灯在,希望在。钥在,门在。待……持瓶人来……’”
这是……日记?!是哑婆的日记?!她不是哑巴?她是装哑?!而她口中的“父”,难道也是当年知晓内情之人?甚至可能……与我父亲有关?
我急切地向下翻阅,但后面的许多页面似乎被什么液体浸染过,字迹模糊不清,难以辨认。只有最后几页,用更加潦草、仿佛用尽生命力气写下的字迹,记录着断断续续的信息:
“……他们来了……为了钥匙……为了熄灭‘守心灯’……”
“……楼主……是叛徒……他投靠了……”
“……石心……并非唯一……还有……”
“……找到……地图……在……”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
守心灯?是指这盏油灯?它能守护心智,抵御“石心”的侵蚀?
钥匙?是这枚铜钥匙?它通往哪里?
楼主是叛徒?销金窟的楼主投靠了谁?皇帝?还是其他势力?
石心并非唯一?还有什么?
地图?在哪里?
无数的信息碎片涌入脑海,非但没有带来清晰,反而让谜团更加扑朔迷离!
我拿起那枚铜钥匙,入手冰冷沉重,上面刻着细密的、无法解读的纹路。这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最后,我的目光再次落回那盏燃烧的“守心灯”上。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我,让我因恐惧和愤怒而躁动的心绪渐渐平复。哑婆守护至今的,就是这盏灯和这把钥匙吗?为了等待所谓的“持瓶人”——也就是我?
她日记中提到的“地图”又在哪里?
我仔细检查石桌和油灯,甚至轻轻转动灯座,却一无所获。
难道地图不在这里?
或者……地图,根本就不是一张纸?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本日记,投向那些被污渍浸染的页面。我凑近油灯,仔细分辨那些模糊的字迹和……污渍的轮廓。
突然,我发现,在某些被污渍覆盖的页面背面,对着灯光看去,那些污渍的阴影,似乎隐隐构成了……山川河流的线条?!
是了!地图被用特殊的方法,隐藏在了日记被污损的页面之后!需要透光才能看清!
我强忍着激动,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日记本的角度,对着“守心灯”的光芒。
果然!一幅极其简略、却标注着几个关键点的地图轮廓,在光线下隐隐浮现出来!那地图指向的终点,似乎是一个位于京城西北方向的……皇家陵寝的区域?!
先帝的陵墓?!地图指引去那里做什么?!那里藏着什么?另一个“石心”?还是……彻底解决这一切的关键?
就在我全神贯注地辨认地图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从密道入口的方向传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不好!那些杀手……他们找到打开密道的方法了?!
脚步声!虽然轻微,但正朝着石室方向而来!而且不止一人!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破解了机关!
我瞬间汗毛倒竖!刚刚找到的线索,刚刚看到的希望,难道就要在此刻断绝?!
我迅速将日记本和铜钥匙塞入怀中,吹灭了“守心灯”!
石室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
我紧紧靠着冰冷的石壁,屏住呼吸,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铜钥匙,锋利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已经开始在通道拐角处晃动。
无处可躲!无路可逃!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绝望之际,我的手指在冰冷的石壁上无意识地摸索着,突然,触碰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这缝隙的走向……似乎是一个门的形状?!
而且,在这“门”的中央,有一个……锁孔?!
我猛地举起手中的铜钥匙!
这钥匙……难道是开这扇暗门的?!
身后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火把的光芒几乎要照亮我的藏身之处!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颤抖着,将铜钥匙插向那个锁孔……
钥匙,能打开这最后的生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