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神殿裂口的瞬间,光线骤然昏暗,温度也骤降了十几度。外界灰雾弥漫的暗红色天光被彻底隔绝,唯有神殿内部墙壁上那些古老符文偶尔闪过的、呼吸般的暗金微光,勉强照亮前路。
空气凝滞,弥漫着尘埃与岁月沉淀的气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金属与香料混合的奇异气息。脚下是平整却覆盖着厚厚积尘的地面,踩上去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空旷寂静的殿堂内显得格外清晰。
“好安静……”火灵儿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醒什么。她指尖亮起一团柔和的狐火,橘黄光芒只能照亮方圆数丈,更远处是无尽的黑暗,那些暗金符文光芒在黑暗中明灭,如同巨兽沉睡的呼吸。
“安静得过头了。”夜琉璃紫眸中魔光流转,仔细扫视着四周。他们正身处一个极其宽阔的通道或前厅,两侧是高达百丈的墙壁,墙上原本应有浮雕,但大多已斑驳脱落,只余模糊轮廓。前方黑暗深不见底。“小心脚下和墙壁,这种地方,不可能没有防护。”
云梦瑶走在李无劫身侧,天命罗盘悬浮在她掌心,洒下淡淡的银色光晕,与墙壁上的暗金光芒交相辉映。“罗盘显示,此地的空间结构很奇特,存在许多扭曲的节点和……能量淤积点。可能是残存的阵法或陷阱。”她指向左前方一处看似寻常的地面,“那里,能量流动有细微的迟滞和紊乱。”
李无劫点头,他也在用【破妄之眼】观察。在【破妄之眼】下,周围的景象更加清晰,也能看到一些正常情况下不可见的“痕迹”。他看到了地面积尘下隐约的纹路走向,看到了墙壁上某些特定符文比其他符文“活跃”那么一丝丝,更看到了前方黑暗深处,有几处地方的空间呈现出不正常的“折叠”感。
“跟我走,注意我的脚步。”他低声说道,率先迈步。他走的并非直线,而是时而左跨三步,时而右移一尺,有时甚至需要侧身贴墙而行,避开某些看似空旷实则暗藏杀机的位置。
火灵儿和夜琉璃紧随其后,云梦瑶则一边关注罗盘,一边默默记下李无劫的路线,并在心中推演。
走了约莫百丈,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些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矗立着几尊已然残破、布满裂纹和锈蚀的金属雕像。雕像形态各异,有的持剑,有的握盾,有的抬手似在施法,风格粗犷威严,面目却已模糊不清。
“这些是……守卫雕像?”火灵儿狐火光芒扫过雕像,警惕道。
“可能曾经是。但现在……”李无劫话未说完,异变突生!
当他们踏入大厅中心区域,距离最近那尊持剑雕像约十丈时,雕像空洞的眼眶中,猛然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
“嗡——!”
不是一尊,而是大厅内六尊残破雕像的眼眶同时亮起猩红!紧接着,地面那些积尘下的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形成一个将整个大厅笼罩在内的复杂光网!光网闪烁,一股沉重的压力瞬间降临,众人只觉身体一沉,仿佛背负了万钧重物!
重力陷阱!
与此同时,那六尊雕像身上锈蚀的关节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竟缓缓“活”了过来,拖着残破的身躯,转向入侵者!它们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手中残破的兵刃或举起,或前指,猩红目光锁定了李无劫四人!
“激活了!小心!”夜琉璃娇叱一声,紫黑魔光护住周身,抵消部分重力影响。
“雕像内部有核心驱动!破坏核心!”云梦瑶急促道,罗盘银光扫过,迅速指向一尊持盾雕像胸口某处,“那里能量波动最强!”
最先动的却是那尊持剑雕像。它以一种与僵硬身躯不符的迅猛速度,拖着残破的长剑,带起一道凄厉的呼啸,直劈距离最近的李无劫!剑锋未至,一股凌厉的、仿佛能斩断魂魄的“意”已经扑面而来!
李无劫虽受重力影响,动作稍缓,但反应依旧极快。他并未硬接,而是脚步一错,暗金光芒在足底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剑锋。同时左手一扬,一道凝练的暗金指风激射而出,并非攻向雕像头颅或关节,而是精准地射向云梦瑶所指的——持盾雕像的胸口!
“铛!”
指风击中雕像胸口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那凹陷处光芒急闪,持盾雕像全身猛地一颤,举盾的动作僵在半空,眼眶中的猩红光芒剧烈明灭。有效!但似乎还差一点!
“灵儿,火焰灼烧那处!琉璃,干扰其他雕像!”李无劫快速下令,自己则迎向再次挥剑砍来的持剑雕像。他右臂伤势未愈,不宜硬拼,便以灵活身法周旋,同时【破妄之眼】死死盯住持剑雕像,寻找其能量节点。
“看我的!”火灵儿双手一合,炽白的天狐真火化作一道细长火线,如同灵蛇般绕过其他雕像,精准地缠绕上那持盾雕像胸口的凹陷处!真火灼烧下,那处发出“滋滋”声响,光芒迅速黯淡。
夜琉璃则身影晃动,分出数道真假难辨的魔影,分别扑向其他几尊正欲围攻过来的雕像。魔影或拍或抓,攻击并不强,却带着强烈的精神干扰与魔气侵蚀,成功吸引了雕像的注意力,延缓了它们的合围。
“右侧第三尊,左膝连接处!”云梦瑶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已退至大厅边缘,一边抵抗重力,一边全力催动罗盘进行弱点分析。
李无劫闻声,身形急转,避开持剑雕像一记横扫,指尖暗金光芒再闪,一道更凝实的指风射向另一尊正在挥舞链锤的雕像左膝。
“砰!”连接处炸开一小团火花,那雕像左腿动作顿时一滞,差点失去平衡。
找到了节奏!在李无劫的【破妄之眼】洞察和云梦瑶的精准分析下,众人配合越发默契。李无劫负责主要牵制和关键破袭,火灵儿以真火灼烧能量核心,夜琉璃负责干扰牵制其他敌人。
“铛!”“嗤!”“轰!”
大厅内光影交错,金铁交鸣声与能量爆裂声不绝于耳。雕像虽然力大无穷、防御惊人且不知疲倦,但行动终究僵化,智慧有限。在四人精妙的配合下,它们的弱点被逐一击破。
约莫一炷香后,最后一尊持斧雕像胸口核心被火灵儿的真火彻底烧毁,眼眶中猩红光点熄灭,轰然倒地,化作一堆真正的废铜烂铁。
大厅地面上的白色光网也缓缓黯淡、消失,沉重的重力感随之退去。
“呼……呼……”火灵儿微微喘息,额头见汗。维持高强度的真火精准灼烧,对她消耗不小。夜琉璃也散去了魔影,脸色稍白。云梦瑶收起罗盘,快步走来,银眸中带着关切。
李无劫抬手抹去额角一丝血迹——那是被一尊雕像临溃散前迸射的金属碎片划伤的。他气息还算平稳,但右臂传来的隐痛提醒着他伤势的存在。
“没事吧?”三女几乎同时问道。
“无妨。”李无劫摇头,目光落在那几尊报废的雕像上,“这些东西……构造很精妙,驱动核心的符文阵法虽然残缺,但原理高深。”他走到一尊雕像旁,俯身从其胸口破损处,抠出一块约莫拳头大小、暗淡无光、布满裂痕的暗金色晶体。晶体入手沉重,触感温热,内部似乎还封存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性能量。
“这是……驱动核心的残片?”火灵儿好奇地凑过来。
“嗯。材质特殊,从未见过。或许有些研究价值。”李无劫将其收起。又在其他几尊雕像残骸中,找到了几块类似的晶体碎片,以及一些虽然锈蚀但质地非凡的金属碎片。
除了这些,他们还在大厅角落,发现了几块散落的、材质奇特的石板残片。石板上刻着模糊的文字和图案,文字形如蝌蚪,完全无法辨识,但图案依稀能看出是描述某种仪式或建造场景。
“这些文字……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古语。”云梦瑶仔细辨认后,摇了摇头,“但石板本身能在这煞气环境中保存至今,材质定然不凡。”
李无劫将石板残片也小心收起。虽然暂时看不懂,但或许日后有用。
稍作调息后,四人穿过圆形大厅,继续沿着向下倾斜的通道前行。通道变得越发曲折,两侧开始出现一些较小的侧室或壁龛,大多空空如也,或被坍塌的碎石堵死。
又前行了约数百丈,在避开两处隐蔽的能量射线陷阱和一处突然塌陷的地板后,他们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前方,是一扇半掩的、高达数十丈的金属巨门。巨门表面雕刻着星辰运转、万物生长的宏大图案,但此刻布满了深刻的划痕与焦黑的灼烧痕迹。门缝中,透出比通道内更稳定一些的暗金色光芒,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沧桑、威严与淡淡悲伤的气息,从门后弥漫出来。
而站在门前,李无劫体内的噬天神脉,突然传来一阵比之前清晰了数倍的、难以抑制的悸动!
那悸动,并非针对煞气,也非针对危险。
更像是一种……遥远的共鸣,与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