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母体之心”缓缓沉入那颗重获一丝生机的恒星深处,如同倦鸟归巢,带着疲惫与希望陷入漫长的修复性沉眠。而那条由它残余意志开辟出的、横贯枯萎星域核心地带的宁静通道,则如同一条流淌在死亡之海中的生命溪流,指引着“隼”艇前行的方向。
星舟驶入通道,与外界的感受截然不同。
通道之外,依旧是那片星辰黯淡、能量稀薄、万物凋敝的枯萎景象,灰黑色的枯萎法则丝线如同无形的蛛网,依旧在虚空中蔓延,汲取着所剩无几的活力。但在这条约莫百里宽的通道之内,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纯净力场笼罩。虽然能量浓度依旧远低于正常星域,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吸力”和“枯萎感”大为减弱,空气中甚至开始流动着一丝极淡的、新生的、带着星核余温的温和能量。
“好舒服……”火灵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小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刚才那种闷闷的、很难过的感觉没有了!这里的能量,好像……有点甜?”
夜琉璃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感受着通道内相对平和的能量环境,啧啧称奇:“那水晶心脏倒是个知恩图报的。这条通道,恐怕是它调动了这片星域最后一点未曾被彻底污染的‘生机本源’构筑的,算是给我们开了个VIp专属航道。”她看向盘膝坐在主位上调息的李无劫,紫眸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不过陛下,您刚才那手‘净化’加‘反哺’,代价不小吧?我看您气息都虚浮了不少。”
李无劫缓缓睁开眼,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明,气息正在稳步恢复中。他点了点头:“剥离诅咒、反哺灵力,确实消耗甚巨,几乎掏空了我七成储备。”他顿了顿,嘴角却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过,值得。”
“值得?”雷烈一边操控星舟沿着通道平稳前进,一边忍不住问道,“陛下,那母体虽然强大,但我们若合力强攻,未必不能胜,且能吞噬其庞大能量,岂不更‘值得’?”
这是许多人下意识的想法,掠夺远比给予更能快速增强实力。
云梦瑶却若有所思,轻声道:“雷烈统领,陛下此举,恐有更深远的考量。其一,避免了一场凶险莫测、可能引发恒星崩溃的恶战,保全了我们的力量。其二,净化而非吞噬,我们与这片星域可能存在的、其他类似‘母体’的古老中立意识结下善缘,而非死仇。其三……”她看向李无劫,眼中带着钦佩,“陛下似乎在践行一种……更高层次的‘道’?吞噬与给予,毁灭与新生,本就是循环的一部分。陛下适才所为,或许对自身境界的锤炼,远比吞噬那些驳杂能量更有裨益。”
李无劫赞许地看了云梦瑶一眼:“梦瑶所言不错。噬天之道,非一味掠夺。理解‘生’与‘灭’的轮回,掌控‘取’与‘予’的平衡,方能走得更远。此次净化,我对其力量本源——那种被‘混乱阴影’扭曲的‘枯萎诅咒’——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对噬劫神脉中‘劫灭’与‘净化’的一面,掌控也精进了几分。而且……”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灵力流转,那灵力中除了原本的吞噬特性,似乎还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温和的“生发”之意。“反哺之时,我亦感受到那星核真灵最本源的一点‘创生’星光,虽只一丝感悟,却也让我对力量的理解,不再局限于单一属性。”
夜琉璃恍然,随即自嘲一笑:“原来如此。看来是姑奶奶我把事情想简单了,只看到眼前的能量得失。”她看向李无劫的眼神,除了以往的敬畏与亲密,又多了一层对真正强者境界的叹服。
火灵儿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她能感觉到李无劫似乎更“厉害”了,而且这片星空因为无劫哥哥的举动而变得“好受”了一些,这让她非常开心:“反正无劫哥哥做得对!救了那颗星星,还让这里不那么难过了!”
航行在平静的通道中,众人得以休整。李无劫取出一枚得自晶族的、精纯的光能结晶,开始快速恢复灵力。其他人也各自调息,消化之前战斗的感悟。
通道并非绝对笔直,它蜿蜒曲折,巧妙地避开了枯萎星域中一些能量结构极不稳定、或是盘踞着强大枯萎生物的险地。偶尔,透过通道的边缘,能看到外面虚空中游弋的、形态各异的阴影,有些是残存的、未被完全净化的次级魔藤,有些则是适应了枯萎环境的其他奇异生物。但它们似乎都收到了母体真灵沉睡前的指令,对通道内的“隼”艇视而不见,甚至有些散发出微弱的中立或好奇的意念波动。
“看来这枯萎星域,并非彻底死地。”云梦瑶观察着外界,“除了被污染的魔藤,应该还存在一些本土的、适应了贫瘠环境的生命形态,甚至可能还有类似那母体、但规模较小的古老意识存在。陛下结下的这份善缘,或许在未来某天,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回报我们。”
“希望如此吧。”夜琉璃不置可否,“不过眼下,能太太平平穿过这鬼地方,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航行持续了数日。通道内的能量环境在缓慢地改善,似乎随着母体真灵的沉睡和它对枯萎法则的部分净化与回收,这条通道本身也在微弱地反哺着周围的星域。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确是一个好的开始。
这一日,一直在监测航线和外界环境的云梦瑶忽然出声:“陛下,诸位,我们即将抵达通道的尽头,也是枯萎星域的边缘。根据晶族星图对照,穿过前方那片紊乱的能量幕,就算是正式离开枯萎星域范围了。”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来到舷窗前。
只见前方,原本相对平静的通道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断扭曲、变幻着暗红与深紫色泽的、如同极光般绚烂却充满危险气息的能量幕。那是枯萎星域与外部正常星空交界的标志,也是紊乱的空间与能量乱流区。
“准备穿越!”雷烈沉声道,将护盾能量集中到舰首。
“隼”艇微微加速,如同离弦之箭,一头扎入了那片光怪陆离的能量幕中。
剧烈的颠簸传来,舷窗外是飞速流转的混乱色彩和细微的空间裂纹。但相比穿越破碎星河的“迷葬涡流”,这里的紊乱程度要低得多,且在晶族提供的星图上有明确的薄弱点标识。
约莫半个时辰后,伴随一阵轻微的震荡,“隼”艇猛地冲出了能量幕!
刹那间,仿佛从一个沉闷压抑的墓穴,闯入了一片开阔疏朗的旷野!
窗外,星光虽然不算特别璀璨,但稳定而柔和;宇宙能量的浓度虽然依旧不算丰厚,却充满了活跃的“生机”,不再有那种被汲取的无力感。回头望去,那片枯萎星域如同一团模糊的、颜色黯淡的星云,静静地悬浮在深空背景中,而他们刚刚穿越的通道出口,已经隐没不见。
“我们……出来了!”火灵儿欢呼一声。
每个人都感到一阵轻松。穿越枯萎星域,尤其最后面对魔藤母体的惊险与抉择,给所有人都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检查星舟状态,校准方位。”李无劫下令,他的气息经过数日调息,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眼神更加深邃内敛。
“星舟各系统正常,能量消耗在预计范围内。”雷烈快速报告。
“方位校准完成。”云梦瑶看着星图,“我们现在位于‘荒古星坟’公认的外围区域。距离最近的一个已知聚集点——由各方探险者、亡命徒建立的前哨站‘葬星港’,按照我们目前速度,大约还有五到七日的航程。”
“葬星港……”李无劫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投向星空深处,“看来,我们要暂时告别宇宙中的‘文明’与‘秩序’,进入真正的……无法之地了。”
“无法之地才好呢!”夜琉璃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血色,“规矩太多的地方,姑奶奶我可待不惯。”
火灵儿则有些紧张地抓住云梦瑶的衣袖:“梦瑶姐姐,那个‘葬星港’,是不是有很多坏人啊?”
云梦瑶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有坏人,也有只为求财求机缘的冒险者,龙蛇混杂。不过灵儿别怕,有陛下在,有我们在。”
李无劫收回目光,看向他的伙伴们,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休整完毕,目标‘葬星港’。在那里,我们将获取关于‘荒古星坟’内部的最新情报,然后……正式踏上寻找‘寂灭星渊’的道路。”
“隼”艇调整方向,划破宁静的星空,驶向了那片传说中埋葬着上古神魔、汇聚着万界贪婪与梦想的终极冒险之地——荒古星坟的外围前哨。
和平的旅程暂告段落,新的风暴,已在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