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澜苑的银杏叶落了又生,孩子们的衣服渐渐短了。当初那个在百叶窗光影里为名字斟酌的婴儿,如今已是背上小书包,会脆生生背诵唐诗的学童;而那个被唤作“曦宁”的小女儿,也挣脱了父母的怀抱,摇摇晃晃地探索着世界的边界。生活如同静默的河流,平稳而幸福地向前流淌,直到一通来自京市的越洋视频电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漾开了新的涟漪。
电话那头,是陆寒霆昔日的恩师,如今国家经济智库的资深顾问,周老先生。老人精神矍铄,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与期盼:
“寒霆,清澜,国内的天空,比你们离开时更广阔了。我们正在筹划一个国家级的新能源与人工智能融合发展项目,需要一把既能洞察全局、又能劈荆斩棘的‘利剑’。董事会和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周老的目光转向沈清澜,“而清澜,你的‘晨光模型’在环境预测领域的开创性,我们已经关注很久。国家环境科学研究院,虚席以待,正需要你这样的领军学者,将理论转化为守护青山绿水的实际力量。”
电话挂断后,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寂。窗外,是静澜苑安宁的暮色,孩子们在花园里追逐蝴蝶的笑声依稀可闻。京市,那个他们曾经留下过荣耀、伤痛、以及最终和解故事的城市,正带着全新的机遇与挑战,向他们发出召唤。
夜晚,孩子们睡下后,陆寒霆和沈清澜再次坐到了书房的那张红木书桌前,中间摊开的不再是字典,而是一张京市地图和几份项目计划书摘要。
“你怎么想?”沈清澜轻声问,目光扫过地图上那个熟悉的坐标,那里有他们曾经的“战场”。
陆寒霆没有立刻回答,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地图,最终停留在研究院和未来项目总部大致所在的区域,沉吟片刻:“机会,确实是前所未有的。无论是对于国家,还是对于我们个人价值的实现。”
他抬起眼,看向妻子,眼神深邃:“但我更在意的是你和孩子们。回归,意味着我们要重新适应那里的快节奏和高强度,意味着孩子们要离开熟悉的环境,也意味着……我们可能无法再像现在这样,拥有大把纯粹陪伴他们的时间。”
他们早已不是当年可以毫无挂碍、一往无前的孤身男女。他们是父亲,是母亲,他们的每一个决定,都牵动着一个小小宇宙的运转。
与孩子的第一次“商议”
出乎意料的是,最先表现出倾向的,是小小的晨光。
当沈清澜用尽可能简单的语言,告诉他爸爸妈妈可能要去一个更大的城市做“很重要的工作”时,小家伙眨着酷似陆寒霆的明亮眼睛,充满了好奇:“是那个有很多很多高楼,还有很大很大博物馆的地方吗?”
“是的。”
“那我可以去看真的恐龙骨架吗?”
“当然可以。”
“那妹妹也可以去吗?”
“我们一起去。”
小晨光立刻用力点头,脸上是纯粹的兴奋:“那我们去!爸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
孩子天真而勇敢的话语,像一阵清风,吹散了父母心中些许的迷雾。是啊,他们总在思考能给孩子什么,却有时忘了,孩子本身也渴望更广阔的世界。而给予他们面对变化的勇气和适应新环境的能力,或许,是比固守一隅的安宁更珍贵的礼物。
决定,就在这样的深夜,于彼此交汇的理解目光中,悄然落定。
这一次的回归,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它不再是被动承受命运的安排,也不是背负着沉重过往的救赎,而是他们主动的、充满力量的选择。他们携带着在静澜苑沉淀下来的智慧与从容,携带着对家庭更深厚的眷恋,去迎接一个更大的舞台。
陆寒霆联络了周老和项目组,他没有提出任何关于个人待遇的要求,只郑重地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需要确保他能有相对灵活的时间,参与孩子成长的关键时刻;第二,为沈清澜的科研团队提供最顶级的支持与最大的自主权。
他的姿态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不再是请求,而是强强联合的基础。
静澜苑的告别,没有伤感,只有满满的祝福。他们埋下了新的时间胶囊,里面装着孩子们在这里画的涂鸦,一家人在银杏树下的合影,还有陆寒霆和沈清澜写给未来自己的信。
李奶奶拉着沈清澜的手,浑浊的眼里是通透的智慧:“去吧,鸟儿长大了,总要往更高的枝头飞。根在这里,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家还在。”
启程那日,天高云淡。飞机冲上云霄,穿透云层。小曦宁好奇地扒着舷窗,看着下方变得越来越小的城市。晨光则抱着一本关于京市的图画书,小声地念着上面的地名。
陆寒霆与沈清澜的手,在座位下自然而然地交握。他们相视一笑,眼中没有忐忑,只有清晰的笃定与对未来的平静期待。
飞机开始下降,京市庞大的轮廓在视野中渐渐清晰,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而现代的光芒,如同一个充满无限可能与挑战的巨大丛林。
陆寒霆的手微微收紧,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开拓者的锐气,却又沉淀着为人夫、为人父的沉稳:
“我们回来了。”
沈清澜回握住他,目光掠过机窗外那片熟悉的天空,声音温和而坚定:
“嗯,这一次,是为我们共同选定的未来。”
舱门即将开启,一段融合了家国情怀、学术理想、商业魄力与家庭温情的全新征程,正在他们脚下,徐徐铺展。归来,并非重复过去,而是以更强大的姿态,书写新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