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霆在静澜苑的自我放逐与崩溃,沈清澜无从知晓,也毫不在意。那通被无意中听去的电话,如同最终的清场铃响,将她心中最后一丝可能残存的、名为“或许还有隐情”的迷雾,也彻底吹散。
真相丑陋而赤裸,她已没有多余的情绪可以浪费。剩下的,只有尽快处理完所有手尾,然后离开,彻彻底底地离开。
她再次回到静澜苑,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这一次,她的心境与前次整理物品时已截然不同。那时或许还有一丝对过往的凭吊与不甘,此刻,却只剩下程序化的清理与告别。
她直接上楼,走进主卧。房间里还残留着一丝属于陆寒霆的、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气,但并不见他人,想来不是在公司,就是在某个角落继续他迟来的“忏悔”或“崩溃”。
这与她无关。
她的目标明确——衣帽间里,那个她带来的、最初装着寥寥几件个人物品入住这里的行李箱。它被放置在角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像一个被遗忘的符号,象征着她在这段婚姻中最初和最终的位置。
她将行李箱拖出来,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如同她此刻的心。
她开始将最后一些零散的、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放进去:几本常用的专业书籍,一个存放着重要数据的加密硬盘,几件贴身的、不带有任何“陆太太”标签的素色衣物,以及……那枚神经元造型的铂金胸针。
她的动作有条不紊,没有丝毫犹豫或留恋。每放进去一件物品,都像是在与过去的某个片段做一次冷静的切割。
当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发出的那一声清脆的“滋啦”声,在空旷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这声音,像是一个句号,重重地划在了她与这个地方、与那个男人的所有关联之上。
她站起身,握住行李箱的拉杆,环顾了一下这个她从未真正拥有过归属感的房间。华丽的装饰,昂贵的家具,一切依旧,却再也无法在她心中激起任何涟漪。
她拉着行李箱,转身,走向门口。
就在她即将踏出主卧房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急促而略显虚浮的脚步声。
陆寒霆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他看起来糟糕透顶,眼底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昂贵的西装衬衫皱巴巴的,领带不知所踪。他显然匆忙赶来,呼吸有些不稳,目光死死地钉在她手中的行李箱上,那眼神,像是濒死的人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即将被带走。
“清澜……”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颤抖,“你……你要去哪里?”
沈清澜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她冷静的侧脸上投下一道清晰而冰冷的线条。
“这似乎,与陆总无关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要走……”陆寒霆向前踉跄了一步,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我们……我们谈谈,好不好?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他的话语混乱而卑微,与他往日里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陆氏总裁判若两人。
若是从前,看到他这般模样,沈清澜或许会心软,会困惑。
但现在,她只觉得可悲,以及一种深深的厌倦。
她缓缓转过身,终于正眼看向他。她的目光清冽如寒泉,里面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彻底的平静。
“陆寒霆,”她叫他的名字,语气疏离得像在称呼一个陌生人,“我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谈。”
“机会,”她轻轻摇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我给过你,太多太多次了。是你自己,一次都没有珍惜。”
“现在,请你让开。”
她的话语,像最后一阵微风,吹散了他眼中仅存的一点微弱的光。
陆寒霆僵在原地,看着她拉着行李箱,从他身边漠然走过,衣角甚至没有碰到他分毫。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拉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一步步走下楼梯,走向玄关,然后,消失在门外明亮的阳光里。
“砰。”
一声轻响,是大门被带上的声音。
不重,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陆寒霆的心上。
他颓然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顺着墙壁滑坐在地,目光空洞地望着沈清澜消失的方向。
主卧里,那个被搬空的行李箱曾经放置的位置,只剩下一点不易察觉的灰尘印记。
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又仿佛,她带走了这里所有的生机。
而从主卧搬出的那个行李箱,
装走的不仅仅是一些简单的物品。
那是她彻底收回的、曾经错付在这里的,
全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