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给晋王殿下请安了。”王公公见到朱棡,连忙行礼。
“王公公快快请起,可是母后有何吩咐?”朱棡上前虚扶。
王公公笑道:“娘娘惦记殿下即将就藩,北地苦寒,特让老奴给殿下送些东西来。”他指着那些锦盒,“这是几件娘娘亲自挑选的狐裘大氅,用的是上好的辽东雪狐皮,保暖极好。还有一些宫中秘制的金疮药、冻伤膏和驱寒药丸,娘娘嘱咐殿下一定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朱棡看着那些东西,心中暖流涌动。母亲的爱,总是这般细致入微。
“有劳王公公跑这一趟,请公公务必转告母后,儿臣谢母后恩典,定会保重身体,请母后放心。”
王公公连连点头,却又凑近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脸上依旧笑着,话语却别有深意:“娘娘还让老奴悄悄问殿下一句,殿下此番就藩,陛下虽赏了护卫,但殿下自家府上,可还需些得力的人手?娘娘宫里,或是魏国公府上,倒还有些机灵可靠的家生子或是退役的老兵,若是殿下需要……”
朱棡心中猛地一凛!母后这话,看似是关心他人手不足,实则……或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担心他王府护卫中被安插了别人的眼线,想给他塞绝对可靠的心腹!
这是母亲的呵护,但也可能带来新的麻烦。用了皇后和魏国公府的人,固然可靠,却也等于给自己贴上了明显的标签。
电光火石间,朱棡已然有了决断。他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声音却足够让周围几个小太监听见:“多谢母后厚爱!只是父皇赏赐的三卫精锐,已是天恩浩荡,人手尽够了。再者,儿臣是去镇守边关,并非享福,身边人手贵精不贵多,有赤鸢她们伺候便足够了。实在不敢再让母后和岳父为棡儿操心。还请公公回禀母后,她的心意,棡儿心领了,人手就不必了。”
他这话,既拒绝了母亲的好意,也表明了自己恪守本分、不欲张扬的态度,传出去,谁也挑不出错。
王公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赞赏,随即笑道:“殿下孝心可嘉,老奴一定如实回禀娘娘。既如此,老奴便告辞了。”
送走王公公,朱棡看着那些温暖的衣物和药品,轻轻叹了口气。母亲的关爱让他感动,但未来的路,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地独自走下去。
就在他准备返回书房时,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喧哗之声,似乎有马车停驻,还有女子的说话声。
朱棡微微蹙眉,正要询问,却见管家一脸又是为难又是惊喜的表情,快步走来:“殿下,是……是徐大小姐过府来了,说是……说是奉了魏国公夫人之命,来给殿下送些东西。”
徐大小姐?妙云?
朱棡的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朱棡的心跳确实漏了一拍,随即又如同擂鼓般加速起来。方才应对宫使时的沉稳冷静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喜、期待和些许无措的情绪。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衣袍,清了清嗓子,才道:“快请……请徐大小姐到花厅稍坐,本王即刻便到。”
“是。”管家忍着笑意,快步退下。府中谁不知道,这位未来的王妃,可是殿下心尖上的人。
朱棡定了定神,却没有立刻前往花厅,而是转身先回了书房。他需要片刻的冷静。并非不愿见她,而是此刻心情激荡,他需要以最好的状态去见她。他对着书房内一面巨大的铜镜,再次仔细整理了仪容,确认没有任何失礼之处,这才深吸一口气,举步朝花厅走去。
晋王府的花厅布置得清雅别致,窗外几竿翠竹掩映。朱棡刚踏入厅门,便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婷婷立于一幅山水画前,似乎正在欣赏。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色的比甲,身量似乎比去年又高了些许,依旧纤细,却已隐约有了少女窈窕的轮廓。简单的双鬟髻上簪着一支碧玉簪,再无多余饰物,却更衬得颈项修长,气质清灵。
仿佛感应到他的到来,徐妙云缓缓转过身。
霎时间,仿佛整个花厅都明亮了几分。
一年多不见,她的五官长开了些,褪去了不少孩童的稚气,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如同浸在水银里的黑曜石,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中蕴含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有深深的关切,有少女的羞涩,还有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委屈和……嗔怪?
朱棡只觉得呼吸一窒,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原地。千军万马前不曾退缩的他,此刻竟有些不敢上前。
还是徐妙云先开了口,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妙云见过晋王殿下。”
这声“晋王殿下”,疏离而客气,像一根小针,轻轻刺了朱棡一下。
他连忙上前虚扶:“妙云……不必多礼。”他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你……你怎么来了?可是岳母大人有何吩咐?”
徐妙云直起身,抬起眼眸,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娘亲听说殿下不日便将北上就藩,北地苦寒,便吩咐妙云给殿下送些家中自制的肉脯、果干,还有几双厚实的靴袜过来,都是……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聊表心意,望殿下莫要嫌弃。”
她说着,指了指旁边桌上放着的几个包裹,显然是她带来的。
“岳母大人费心了,多谢。”朱棡心中温暖,目光却始终无法从她脸上移开。他注意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这几日也未曾休息好。“你……近来可好?”
徐妙云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劳殿下挂心,妙云一切都好。”顿了顿,她似乎鼓足了勇气,重新抬起头,目光盈盈地望着他,语气里带上了难以掩饰的担忧,“倒是殿下……在云南,可有受伤?听说那边战事惨烈,瘴气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