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比84。
比赛时间还剩35秒。
火箭队球权。
詹姆斯·哈登快速推进到中圈，然后停下控制节奏。
他站在中圈巨大的Logo上，手里拍打着篮球。
一下，两下，节奏很慢，很沉稳。
他在消耗时间，他在赌火箭队能打进这一球，或者至少不给雄鹿队留下哪怕一秒钟的反击机会。
35秒，30秒，25秒……
雄鹿队的防守并没有扩出来。
布登霍尔泽在场边来回踱步，双手紧紧抓着战术板，他不敢让队员包夹，因为哈登身边站着保罗，底角埋伏着塔克，还有拖着一条伤腿的大姚正站在罚球线附近。
大姚的胸膛在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但他那双眼睛始终盯着哈登手里的球。
他在等待最后的信号。
15秒。
哈登启动了。
他压低重心，连续两个大幅度的胯下运球，试图晃动米德尔顿的重心。
但米德尔顿没有吃晃，这位雄鹿队的二当家此刻展现出了令人窒息的防守专注度，他始终罩在哈登身前一步的位置。
哈登没有突破路线。
10秒，时间在飞速流逝。
哈登的余光瞥见了大姚。
那个高大的身影向左侧移动了一小步，似乎是想要以此来通过掩护创造空间。
这是一个信号。
哈登本能地选择了信任，他双手持球，手腕一抖，试图将球传给大姚。
这是一个击地传球，目标是大姚身前的一块空地。
按照过去三年的默契，大姚会出现在那里接球，然后用无解的中投杀死比赛。
但是哈登忽略了一件事，大姚的腿已经动不了了。
那个“移动一小步”已经是大姚此刻能做出的最大幅度的动作，他想要去接住哈登的击地传球，但他的身体完全跟不上意识。
而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绿色的闪电从斜刺里杀出。
扬尼斯·阿德托昆博，这头希腊怪兽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他像是一只蛰伏已久的螳螂，那双长得离谱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
“啪！”
指尖触碰到了篮球。
球变向了，虽然并没有完全被断下，但是球已经失去控制在地板上乱滚。
“抢球！！！”
德安东尼在场边发出了一声已经破音的嘶吼。
球场瞬间变成了一个摔跤场。
哈登扑了过去，米德尔顿扑了过去，扬尼斯也扑了过去。
为了那颗皮球，几具强壮的身体在地板上纠缠在一起。
混乱中裁判急促的哨声响起。
“嘟——嘟——嘟！”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裁判冲进人群扒开了纠缠在一起的手臂。
哈登抱着球的下半部分，扬尼斯死死扣住球的上半部分。
两人的眼睛都红了，谁也不肯松手。
争球。
比赛时间定格在最后8秒。
裁判做出了手势：中圈跳球。
跳球的双方：
扬尼斯·阿德托昆博。
以及大姚。
因为按照规则，这次球权的归属无法判定，需要由场上双方最高的球员进行跳球。
大姚拖着那条腿慢慢地挪向中圈，每走一步他的脸部肌肉都会抽搐一下。
扬尼斯站在他对面，这个年轻的怪兽正在活动脚踝，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饥渴，他知道这是上帝给雄鹿队的最后机会。
面对一个连走路都困难的“伤员”，这几乎是送给雄鹿队的球权，只要跳到球雄鹿队就有8秒的时间去绝杀比赛。
“大姚……”
保罗站在中圈外围，看着大姚肿胀得变了形的膝盖，眼眶湿润了，他知道这对于大姚意味着什么。
这个跳球是在拿仅剩的职业生涯做赌注。
裁判拿着球走了过来。
大姚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在那一瞬间屏蔽了膝盖传来的所有痛觉信号。
他把自己想象成十年前那个初入联盟的少年，想象成那个能在奥尼尔头上完成扣篮的状元。
只有一次机会。
“准备。”
裁判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大姚睁开眼。
同时球被抛向了空中。
扬尼斯如同一架绿色的飞机，瞬间弹射而起！
他的爆发力太恐怖了，甚至还没等到球达到最高点，他的手就已经伸到了空中。
而大姚没有蹲下蓄力，因为他的膝盖弯不下去。
他只是用左腿作为支点，强行踮起脚尖，把自己这三百斤的身躯僵硬的“送”向空中。
大姚的脚离地甚至不到两厘米。
但这也是高度，加上他2米26的身高，加上他那同样恐怖的臂展。
在空中，扬尼斯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篮球的一刹那，另一只手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决绝力量先一步挡在了那里。
大姚知道自己争不过扬尼斯的弹速和连续起跳能力，他用手背狠狠地把球往外一“磕”。
“啪！”
篮球改变了方向，没有飞向高处，而是平着飞向了边线。
扬尼斯扑了个空。
在那个方向，克里斯·保罗猛地窜了出去，他抢在布莱德索之前一把将球抄在怀里！
球权！
火箭队的球权！
“暂停！！！”
保罗在拿到球的一瞬间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对着裁判做出了暂停的手势。
“嘟——”
哨声响起。
比赛时间还剩最后6秒。
大姚落地。
这一次他没能站住，那条伤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他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哈登冲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当做肉垫，接住了倒下的大姚。
“没事吧？大姚！”
哈登焦急地大喊，大姚脸色惨白，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球衣，他抓着哈登的球衣嘴角勉强扯动了一下。
“球权……是谁的？”
“我们的！”哈登吼道，声音里带着哭腔，“是我们的球权！还有6秒！”
大姚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在队友的搀扶下再一次站了起来。
他看向记分牌。
84比84。
6秒。
这就是他赌上下半辈子，为这支球队换来的最后机会。
暂停期间火箭队的板凳席旁并没有想象中的喧闹，甚至连德安东尼手中的战术板都显得有些多余。
大姚不敢坐下。
他的只要关节弯曲哪怕一点，那种钻心的剧痛就会让他瞬间失去平衡。
大姚只能双手撑在广告牌上，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息汗，水顺着他的鼻尖，在他脚下的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水渍。
基斯·琼斯医生手里拿着冰喷雾却无从下手，绷带已经缠得太厚了，任何物理降温都失去了作用。
“大姚。”
德安东尼走了过来，眼神复杂。
“我不给你画战术了。”老帅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想怎么打？”
大姚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哈登。
哈登正用毛巾死死地捂着脸，身体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是肾上腺素飙升到极致后的生理反应。
“拉开。”
大姚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
“我去上线给詹姆斯（哈登）做一个墙，如果他们包夹詹姆斯（哈登），我就顺下。如果不包夹……”
大姚顿了顿，目光死死地锁在哈登身上。
“那就让詹姆斯（哈登）完成这次绝杀。”
哈登猛地扯下毛巾，那双充血的眼睛里，燃烧着两团火焰。
“交给我。”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多余的承诺，只有这短短的三个字。
“嘟——”
暂停结束，双方球员重新踏上场地。
这最后的6秒将决定整个赛季的命运，决定谁是英雄，谁是败者，决定那个该死的奥布莱恩杯究竟会刻上谁的名字。
火箭队前场发球。
发球的是pJ·塔克。
场上其余四人：大姚、哈登、保罗、巴特勒。
雄鹿队的防守阵容：扬尼斯、米德尔顿、布莱德索、马修斯、洛佩兹，五个人的五双长臂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蜘蛛网罩住了半场。
“动起来！别站着！”
保罗在场上大喊，他率先启动，利用大姚庞大的身躯做掩护向底角飞奔。
雄鹿队的防守稍微被牵扯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哈登从另一侧兜了出来，他在三分线外两米处接到了塔克的发球。
“啪。”
双手合球。
时间开始流动。
5秒。
哈登持球站在球场中央的Logo边缘。
他的面前是克里斯·米德尔顿，雄鹿队最好的外线防守者之一，身高臂长，脚步扎实。
而在米德尔顿身后，扬尼斯·阿德托昆博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随时准备扑过来协防。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看台上的球迷全部站了起来，有人捂着嘴，有人双手合十，有人紧紧抓着邻座陌生人的手臂。
4秒。
哈登压低了重心，篮球在他的胯下极其有节奏地跳动。
大姚拖着伤腿艰难地从低位提了上来，他要来挡拆。
米德尔顿的眼神稍微飘忽了一下，他在观察大姚的位置，在判断是否需要挤过掩护。
同时，扬尼斯的重心也往这边倾斜了一点。
大姚终于挪到了弧顶，他像是一座大山般立在了米德尔顿的身侧。
这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掩护。
米德尔顿被挡住了！
哈登获得了半个身位的空间！
如果是以前，哈登或许会利用这个掩护直接冲向禁区，去造犯规，但今天他没有。
他利用大姚的掩护横向运了一步！
扬尼斯扑了出来！
那头希腊怪兽迈开长腿，遮天蔽日地罩向哈登！
4秒。
哈登看着扑过来的扬尼斯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他突然做了一个极其逼真的拜佛假动作。
扬尼斯的身体本能地向上提了一下。
就是现在！
哈登右脚猛地蹬地，身体向左后方做了一个幅度极大的撤步！
这是他千万次练习的动作。
哈登和防守者之间瞬间拉开了足足一米五的距离。
收球，抬手。
扬尼斯反应极快，他那恐怖的臂展让他即使失去了重心依然能伸出手臂进行干扰。
那只大手距离篮球只有不到十公分，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但哈登此时的眼里没有扬尼斯，没有米德尔顿，没有那两万名屏住呼吸的观众，只有那个橘红色的篮筐。
起跳。
大姚站在罚球线附近，看着空中的哈登。
篮球离开了哈登的指尖。
旋转。
上升。
到达最高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2秒。
这一刻，休斯敦的酒吧里所有的啤酒杯都停在了半空。
这一刻，密尔沃基的广场上寒风似乎都停止了呼啸。
这一刻，全世界的目光都凝固在那颗橙色的皮球上。
它划过了一道高高的弧线，越过了扬尼斯的指尖，越过了所有质疑与嘲笑，越过了那些关于“软蛋”与“毒瘤”的标签。
那个唯一的终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