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喉咙一甜,我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剧痛钻心。
完了!!!
绝对的差距,让我心底升起一股彻底的冰寒和绝望。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力量!
“嗬……不自量力。”师兄赵大有阴冷地笑着,一步步从血棺旁走下。
那喷涌的黑气并未散去,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缠绕在他周身,让他干瘪的身躯显得愈发高大、恐怖。
他伸出那只枯爪,凌空对着我一抓。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扼住了我的脖颈,将我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
双脚离地,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我徒劳地蹬动着双腿,双手拼命抓挠着脖颈处那看不见的束缚,脸色迅速由红转为青紫。
“看在你我师兄弟一场的份上,”师兄的声音仿佛贴在我的耳边,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让你死个明白,也让你发挥最后的余热。”
他另一只手抬起,指向那口仍在震动、嘶吼声越来越响的血棺。
“看见了吗?它已经等不及了,需要一点开胃的小菜。”
他的手指微微一动。
“呃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灵堂入口处传来。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用余光瞥去。
只见之前退出灵堂、守在远处的王家几个家丁、丫鬟,此刻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手舞足蹈地、身不由己地凌空飞了进来!
他们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嘴巴张到最大,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第一个飞过来的是王富商本人,他肥胖的身体在空中扭曲着,径直飞向了那口血棺。
在接触到棺口弥漫的黑气瞬间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嘴,猛地将他吞噬。
他整个人,连同他身上华丽的丝绸寿衣,在一瞬间坍缩、扭曲、变形。
没有鲜血飞溅。
没有骨骼碎裂。
就像一团被用力攥紧的泥巴,又像是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
他的身体在百分之一秒内,被压缩、拉扯,变成了一团模糊的、混合着衣物碎片和难以名状组织的肉块。
然后“嗖”地一下,被彻底吸入了那深不见底的血棺之中。
连一点渣滓都没有剩下。
只有他临死前那一声惨叫的余音,似乎还在灵堂中回荡。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丫鬟,家丁,管家……
一个接一个,如同扑火的飞蛾,身不由己地投入那血棺的口中。
每一次,都是同样的过程:接触黑气,惨叫骤停,身体被无法理解的力量瞬间扭曲、压缩成一小团模糊的物质,然后被吞噬。
每一次吞噬,那血棺的震动就剧烈一分,内部的嘶吼就满足一分,表面的红色就黏稠、鲜活一分。
灵堂内,只剩下那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以及血肉骨骼被强行挤压、碾碎的怪异声响。
浓郁的血腥味和内脏破裂的恶臭,混合着原有的尸臭,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地狱般的味道,充斥了我的鼻腔。
我眼睁睁看着这人间炼狱般的场景,看着那些活生生的人以如此诡异、如此残酷的方式消失,胃里早已翻江倒海,却因为脖颈被扼住,连呕吐都做不到。
极致的恐惧和生理上的不适,让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这就是师父招惹的东西?这就是阴醮所祭祀的存在?
这根本就是纯粹的、无法理解的、吞噬一切的恶!
“差不多了。”师兄似乎满意地点点头,那扼住我脖颈的无形力量骤然收紧。
我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里,只看到他那只枯爪,朝着我的天灵盖,缓缓落下。
冰冷。
刺骨的冰冷,仿佛灵魂都被冻结。
还有剧痛,像是每一寸皮肤都被撕裂,又被粗糙地缝合。
我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摇晃的、布满污渍的棚顶,以及那几盏依旧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灯笼。
我没死?
我发现自己平躺在地上,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只有眼珠还能勉强转动。
灵堂内,景象大变。
那八具无头尸依旧矗立在原地,如同沉默的墓碑。
王少爷那口黑棺依旧在那里,里面的尸体似乎又躺了回去,嘴角的笑容却更加清晰、恶毒。
而原本停放血棺的地方。
那口血棺,此刻棺盖已经完全打开,斜斜地倒在一旁。
棺内,不再是空洞的黑暗,而是盛满了浓稠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的暗红色液体,像是血与肉的混合物。
师兄赵大有,就站在血棺旁,背对着我。
他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他弯下腰,从血棺中,捞起了一样东西。
那似乎是一张皮?
一张湿漉漉、黏糊糊,还带着些许肌肉纤维和血管组织的人皮!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人皮提起,双手捧着,如同捧着一件神圣的祭品。
然后,他缓缓地,将人皮覆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滋啦……”
轻微的、仿佛皮革贴合的声音响起。
那张人皮,竟然开始与他的脸部皮肤融合!
人皮上的五官轮廓,渐渐变得清晰,虽然依旧扭曲蜡黄,但依稀能看出,那正是王富商的脸!
师兄、或者现在该叫他什么?
用手轻轻抚摸着刚刚“戴上”的脸皮,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透过王富商脸皮上的眼洞,闪烁着更加幽深、更加诡异的绿光。
然后,他转过了身,看向我。
脸上,是王富商那惊恐扭曲的表情,固定在了那张人皮上,但眼神,却是师兄那彻骨的怨毒和嘲弄。
他咧开嘴,人皮的嘴角被撕裂,露出下面他自己黑黄的牙齿。
“别急师弟。”一个混合着王富商声线和师兄自身阴冷语调的、不伦不类的声音响起,“下一个就是你。”
“这百相衣还差最后,也是最合适的一块料子……”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那只枯爪再次抬起,指尖缭绕着不祥的黑气。
“你的皮至阴之体的皮是点睛之笔。”
我浑身冰冷,连灵魂都在颤抖。我想挣扎,想反抗,想催动体内残存的所有法力,哪怕是自爆,也绝不让这邪物得逞!
可是,没有用。
那扼住我脖颈的力量虽然消失了,但一股更强大、更根本的束缚力,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我,将我死死钉在原地。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代表着终极亵渎和绝望的鬼爪,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一点点,一点点地,逼近我的面门。
指尖那腐烂与血腥混合的气味,已经钻入了我的鼻孔。
师兄脸上那扭曲而贪婪的笑容,在我瞳孔中不断放大。
我要变成一张皮了?
像张师弟那样?
不!
就在那冰冷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额头皮肤的刹那异变陡生!
灵堂内,那始终摇曳不定的幽绿色烛火,猛地、齐齐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那种摇曳,而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干扰,骤然黯淡,又骤然亮起,亮度却瞬间提升了一倍!
颜色也从幽绿转向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不祥的惨绿色!
与此同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蛮横的阴冷气息,毫无征兆地凭空降临!
这股气息,甚至压过了血棺和师兄身上散发出的邪异!
师兄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那张由人皮伪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绝非伪装的、真正的惊愕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霍然转头,看向那口血棺。
血棺中,那浓稠蠕动的暗红色液体,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之前那种低沉混乱的嘶吼,此刻变成了尖锐的。
“不可能,时辰未到契约。”师兄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笼罩在我身上的那股束缚力,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就是这一丝松动!
求生的本能,以及对这突如其来变数的惊疑,化作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力气,猛地冲开了我喉头的一丝禁锢!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意味着什么,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还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我用尽最后残存的意识,挤破了之前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咬破、尚未完全愈合的舌尖伤口,混合着喉咙里涌上的鲜血,发出了一声嘶哑、扭曲、却蕴含着我全部不甘与挣扎的咆哮:
“……”
这不是任何已知的咒文,甚至不是有意义的字眼。
这只是濒死野兽般的嚎叫,是灵魂在彻底湮灭前,对这不公、诡异、残忍命运的最后一声质问和诅咒!
随着这声咆哮,我眼前彻底一黑,所有的意识,如同被切断的弦,戛然而止。
最后的感觉,是那只冰冷的鬼爪,似乎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干扰和我的垂死挣扎,微微顿了一下。
然后,是无边无际、冰冷彻骨的黑暗,将我彻底吞没。
天亮了,王家传出浓重的血腥味,屋内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凌乱不堪,却空无一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