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鲁接过奖状和奖金，心情激荡。
他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脸色灰败的王老栓，看到了那些曾经嘲笑他如今却目瞪口呆的村民。
也看到了人群中激动落泪的母亲，以及正用力朝他挥着小手，笑得无比骄傲的珞珞。
他没有准备多说什么，只是朝着闺女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谁知——
王副书记看着他那神采飞扬的模样，笑道：“来来来，萧鲁同志，你也说两句，跟大伙儿分享一下你研究改良犁铧的过程。”
说着，他往一旁让了两步，直接把萧鲁推到了中间位置，又把自己手里的喇叭往他手里一塞。
萧鲁被王副书记推到人群中央，手里被塞了个铁皮喇叭，瞬间懵住了。
他啥时候见过这阵仗？
底下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县领导、公社领导和大队领导都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心里还真有点怵，下意识地挠了挠头，眼见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接过喇叭凑到嘴边。
“喂~喂~喂……”他第一次使用喇叭讲话，有些无所适从，只重复地试音。
“鲁哥威武！”人群中站在第一排的根子，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着喊道。
在他心里，他鲁哥从来不怂，干啥都能干好，他对萧鲁迷之崇拜。
“爹爹威武，爹爹加油！”珞珞听见了根子的喊声，也立即跟着喊道，生怕自己输了似的。
萧鲁看向他们，心里莫名就定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
“那个……王书记，各位领导，乡亲们……我、我也没啥好说的，就是瞎琢磨，运气好，弄成了。”他刚开口时有些紧张，但很快就顺溜了。
说着，他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他老娘和闺女身上，“我想先感谢我的家人，我娘、大哥大嫂、还有弟弟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无论我做什么他们都不会责怪我。”
“在我瞎折腾还摸不清门道时，村里议论纷纷，说我异想天开时，我的家人却毫无条件的支持我相信我。”
“正是有这样的家人，有这样的氛围，我才能毫无负担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谢谢你们！”
被鲁素珍抱在怀里的珞珞，听到爹爹把家里人都感谢了一遍，却没听到爹爹提起自己的名字，以为爹爹忘了她。
小丫头立即举起自己的小手，奶声奶气地喊道：“爹爹，还有珞珞和小乌堆，珞珞和小乌堆也支持爹爹，不骂爹爹！爹爹不要忘了我们。”
萧鲁看见闺女着急的小模样，忍不住勾起唇角，“对，我还要特别感谢我的闺女珞珞和……和她的小乌龟。”
“整个研究过程，都是她们在身边陪伴我，在我失败的时候一直给我加油打气，有她们在我的身边，我就觉得心里踏实，觉得啥事都能成。”
萧鲁的目光落在眼巴巴看着他的珞珞身上，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宠溺和骄傲。
珞珞听到爹爹在这么多人面前夸她，小胸脯挺得老高，挥舞着小手，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奶音大喊：“爹爹不用谢！爹爹最棒！爹爹是英雄！”
童言无忌，却让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烈，大家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萧鲁的紧张感被她这么一闹去了大半，话匣子打开了，“说实话，刚开始琢磨这玩意儿的时候，我也心里没底。有人笑话我，说我不务正业，说我异想天开，说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还能有错？”
他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王老栓躲藏的方向，王老栓感觉脸上像被针扎了一样。
“可我就想啊，老祖宗那会儿还没拖拉机呢。时代变了，老家伙们是不是也得跟着变变？”
“我就认一个死理，觉得对，就去做。碰壁了咋办？爬起来接着干呗。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我别的没有，就是有把子力气和不服输的劲儿！”
“这次能成，离不开领导的信任，特别是李主任和农机站的支持，给了我这个机会，还有好材料。”他适时地捧了一下关键人物，“也离不开我两个好帮手，根子和景烨小子，没他们，我一个人也进展不了这么快。”
他最后提高了音量，“乡亲们，咱们不能总守着老黄历过日子！得好学，得敢想，更得敢做！今天这‘洛安型’犁铧成了，明天说不定就有‘古河型’播种机、收割机！”
“只要咱们肯动脑子，肯下力气，这地里的出息，就能越来越大！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嘿嘿，我说完了，我就会说这些。”萧鲁挠了挠头，又把喇叭递给了王副书记。
而他没有华丽的辞藻，全是朴实甚至带着点土气的大白话，却句句说到了庄稼人的心坎里。
王副书记听得连连点头，带头鼓掌，现场再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表彰大会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但议论和羡慕却久久不散。
萧鲁没有立刻回家，他找到了正被几个大队干部围着的公社书记。
“书记，有个事想跟您商量一下。”萧鲁开门见山。
“鲁子，啥事？你说！”公社书记现在看萧鲁，就跟看金疙瘩似的，和颜悦色。
萧鲁把跟在身后激动又忐忑的根子往前推了推，“书记，我这不是要去县里上班了嘛。咱们大队这台东方红，得有人接着开。”
“我这段时间捣鼓犁铧，根子一直给我打下手，拖拉机他早就摸熟了，基本的驾驶和保养维修我都教过他了。”
“这小子踏实肯干，脑子也不笨，我想推荐他接我的班，您看行不？我保证，在我去县里报到前，把他彻底教会，让他能独当一面！”
公社书记没想到萧鲁是为了这事来的，这拖拉机手可是多少人都眼红的岗位，他以为萧鲁不会那么快就把这个位置拱手让人。
至少回去衡量清楚，或者说白了，拿到些好处之后才会给他推荐人选。
没想到，这小子表彰大会刚结束，都没来得及商量就来找他，把这天大的人情送给了根子。
虽然萧鲁有举荐权，但是拖拉机手这个岗位实在是重要，公社书记还是沉吟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