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大风突然刮过来,比刚才的风都猛,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在身后的心电图机上,机器发出“嘀嘀”的警报声,屏幕上的红色警告闪得更急了。
更糟的是,旁边用来盖尸体的一次性大单被风吹了起来。那单子是白色的,薄薄的一层,被风裹着,像一只巨大的白鸟,径直朝我扑过来。我想躲,可脚陷在雪里,根本动不了。眨眼间,单子就把我和地上的人一起盖在了下面。
黑暗瞬间笼罩下来。
不是完全的黑,是那种透着惨白的暗,单子外面的灯光渗进来,把一切都染成了模糊的灰白色。风还在刮,单子被吹得鼓鼓囊囊的,贴在我的脸上,冰凉的,带着一股消毒水和雪的味道。我能感觉到身边的人,硬邦邦的,一动不动,隔着薄薄的单子,我甚至能摸到他衣服上的褶皱。
周围突然静了下来。刚才的风声、警笛声、人的说话声,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我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擂鼓一样,震得耳朵疼。我想喊,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我想伸手把单子掀开,可手指冻得不听使唤,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一下。
不是风刮得单子动,是实实在在的、身体的动。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可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胳膊好像往我这边靠了靠,冰凉的布料蹭到了我的手背。
我的头皮一下子炸了。
“谁?”我终于喊出了声,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的。没有回应,只有风在单子外面呜呜地哭,单子被吹得更紧了,像要把我勒进里面去。我又感觉到了,这次更明显——他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腕。
那触感太真实了,冰凉的,带着点粗糙的茧子,绝不是风或者单子的错觉。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后背的衣服瞬间湿透,又被冷风一吹,冻得我打了个寒颤。“别……别碰我。”我声音发颤,想往后缩,可后面是心电图机,退无可退。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单子突然被掀开了。
一道光射进来,我眯着眼睛,看见老李的脸。他手里拿着手电筒,眉头皱得紧紧的:“丫头,你没事吧?”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李师傅,刚才……刚才他动了!”
老李愣了一下,然后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地上的人。那几个警察也围了过来,小领导咳嗽了一声:“可能是风刮的,你别紧张。”老李没理他,蹲下来,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人的脸。我也跟着看过去,那人的眼睛闭着,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发紫,一点生气都没有。刚才的动静,难道真的是我的错觉?
“别害怕,”老李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很暖,让我稍微平静了一点,“这种天气,风大,容易产生错觉。我刚上班的时候,比你还胆小,见个死人能做一晚上噩梦。”他一边说,一边帮我收拾心电图机,“这人已经没救了,咱们等法医来就行。”
我点点头,可心里还是发慌。刚才的触感太真实了,绝不是错觉。我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人,突然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的机械表。表盘是黑色的,指针停在了三点二十六分。
和值班室挂钟的时间,一模一样。
“李师傅,你看他的表。”我指着那块表,声音有点发紧。老李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这表……好像有点眼熟。”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我拉起来,“别蹲这儿了,风大,跟我回车里暖和暖和。”
我跟着老李往车那边走,路过那几个警察的时候,他们都低着头,没人说话。小领导咳嗽了一声,对旁边的警察说:“你们在这儿看着,我去打个电话。”他说完,就往巷子口走,脚步匆匆的,好像很怕待在这里。
回到车上,暖风一吹,我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老李递给我一杯热豆浆,我双手捧着,还是觉得冷。“刚才那风,确实不对劲。”老李突然说,他看着窗外的雪,眼神有点复杂,“这老家属院,以前出过事。”
“什么事?”我问。
“好几年前了,也是冬天,也是这个点,三点多,有个女的从楼上跳下来,也是坠楼。”老李喝了口茶,“我那时候还没来这个队,听老同事说,那女的跳下来之后,也是好多人不敢靠近,最后还是一个老医生自己把她翻过来的。结果翻过来的时候,发现她手里攥着一块表,指针也停在三点二十六分。”
我手里的豆浆差点洒出来:“那……那今天这个人,和以前那个有关系吗?”
老李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这地方邪门得很,晚上很少有人敢来。刚才那些警察,不是不想帮你,是怕。”他顿了顿,又说,“你别往心里去,干咱们这行,见的生离死别多了,难免会遇到点怪事。只要问心无愧,就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