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的手还抓着段逸的袖子。风从谷口吹进来，带着灰和土的味道。远处有一缕黑烟在升，营地边上很安静，没人过去。
段逸看了她一眼，抬脚要走。他得回指挥所重启能量循环，四个小时不能被打断。
“等一下。”她说。
声音不大，但很稳。段逸停下，没回头。
凯瑟琳松开手，退后半步。她整理了一下肩甲，动作很快。然后她把手伸到腰间，把佩剑解下来。双手捧着，剑尖朝下，横在身前。
她往前一步，站到段逸正对面，看着他的眼睛。
“我，凯瑟琳·莱恩，曾是人类骑士团长。从今天起，我的剑、我的血、我的命，都归你，归这片土地，归‘绿裔’。”
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说清楚。风吹动她的短发，露出额头上的伤疤。
说完，她单膝跪地。膝盖碰到地面，发出一点声音。
这不是投降。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段逸站着没动。他看着她。昨天她还在帐篷里包扎伤口，现在却在他面前放下武器，跪下说话。
他喉咙动了动。
他知道这代表什么。她不是被救回来的人，也不是来谈合作的顾问。她是自己来的，带着全部的过去和尊严，加入了一个不被承认的种族。
过了很久，他伸手。
不是扶她起来，也不是摆手示意。他是真的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把她拉了起来。
凯瑟琳站起来时，手掌在他胳膊上撑了一下。
“我不需要你的命。”段逸说，“我要你活着，站在我身边，一起把这里建成家。”
凯瑟琳看着他，没说话。
段逸从怀里拿出一枚徽章。是金属做的，比普通牌子大一点。边上刻着藤蔓和荆棘缠在一起的图案，中间有两只手交叠——一只是人手，一只是绿皮的手。
他抬起手，亲自给她别在胸前。
“这是‘誓盟者’的证明。”他说，“从今天起，你是绿裔的元帅，是我最信任的人。”
凯瑟琳低头看了一眼。徽章贴在衣服上，有点凉。
她用手摸了摸，指尖划过那两只交叠的手。
然后她把剑插回鞘里，站直身体。
“我会守住它。”她说。
段逸点头。他转头看向营地。
阳光照在轨道上，小车正慢慢开过。几个大地力士在搬石头，林语者爬上高树检查线缆。一个工兵看到灯塔上的两人，停下看了几秒，又继续干活。
没人喊口号，也没人鼓掌。但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段逸把手放在控制杆上，确认信号网正常。绿灯全亮。
“你接下来去哪？”凯瑟琳问。
“指挥所。”他说，“能量循环要重新启动，不然下午调度会出问题。”
“我跟你一起去。”她说。
“你不休息？”
“我已经休息够了。”她说，“地图还没画完。银叶镇的事不能拖。”
段逸看她一眼。“你还记得所有细节？”
“每一封假信的内容，每一个灰袍人的路线，维克多手下三支秘密部队的编号。”她说，“我都记得，像刻在脑子里一样。”
段逸点头。“那就一起。”
他走向楼梯。凯瑟琳跟在后面半步远，和以前一样。
但她现在胸前有新徽章，肩上有金属牌。她的剑还在身上，但她不再只为自己而战。
他们走下灯塔台阶时，一辆装满木头的小车从下面经过。开车的工兵抬头看见他们，手离开方向盘敬了个礼。动作不标准，但很认真。
段逸对他点点头。
凯瑟琳也看了那工兵一眼。她没笑，但眼神变了。以前是打量，现在是认可。
指挥所门口站着两个大地力士守卫。看到他们走近，立刻让开。
段逸进门就打开主控台。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生命之种能量储备37%，建议立即接入循环系统】。
他坐到操作椅上，手指在面板上滑动。一串绿色数据开始滚动。
凯瑟琳站在他身后，看着屏幕。
“你需要多久？”
“两小时准备，两小时完成。”他说，“中间不能被打断。”
“我知道。”她说，“我会守在外面。”
“不用。”他说，“你可以留下。等会我要调东线侦察记录，你得一起看。”
凯瑟琳没再说话。她在旁边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直。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机器发出低低的声音。
段逸闭上眼，开始把自己的能量输入主控接口。他的手指微微发抖，脸色越来越白。
凯瑟琳发现他呼吸变重了。
她起身走到墙边，拿起一瓶能量补充剂。这是布伦希尔德特制的，深绿色液体，装在玻璃瓶里。
她拧开盖子，递给段逸。
段逸睁开眼，接过瓶子喝了一口。喝下去的时候，他咳了一声。
“你还撑得住？”她问。
“必须撑。”他说，“这事关三百个子体的日常调度，还有明天的巡逻安排。”
凯瑟琳盯着他看了几秒。“如果我现在说后悔了，你会赶我走吗？”
段逸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她。
“不会。”他说，“但我相信你不会这么说。”
她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想笑，但没笑出来。
“我不是因为感激才留下的。”她说，“也不是因为你救了我。”
“我知道。”段逸说。
“我是看到你们怎么照顾伤员，怎么修轨道，怎么让一个不会说话的猫耳女孩当精神枢纽。”她说，“你们不像军队，也不像王国。你们更像……家。”
段逸没说话。他把空瓶放在桌上，重新闭上眼。
数据流再次滚动。
凯瑟琳坐在原位，看着他的侧脸。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他金色的眼睛上。
她想起昨晚他说的话：“你要活着，站在我身边。”
她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徽章。
然后她伸手，把椅子往他那边拉近了一点。
机器一直嗡嗡响着。
段逸的手指突然抽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红字：【能量波动异常，检测到外部干扰源】。
凯瑟琳立刻站起来。
“怎么回事？”
段逸没回答。他额头出汗，嘴唇发青。
他猛地睁眼，盯着屏幕右下角的一个坐标。
那是东线废弃矿道入口。
三分钟前，那里没有信号。
现在，有一个移动的光点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