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非、曹寻等人激动得眼含热泪不同,秦戈并没有大仇得报后的快感,反而有些落寞。虽然仇人已死,可那些自己至亲至爱之人也回不来了。
“小戈子,出什么事了?怎么不开心呢?”张满仓看出了秦戈的异样。
“没什么,小黑子,你说如果将来我们的大仇都报了,以后我们要干什么?”
“孝敬我爹,和小鸭子好好过日子,再生几个小小鸭子。”张满仓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忙道:“最期待的,还是和你一起走镖闯天下。”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秦戈拍了拍张满仓的肩膀,道:“只是有时候在想,人活在世上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你别问我,你去问那个中流砥柱。”
一回到金洛要寨,徐守业便兴冲冲地闯了进来:“秦大都尉,斩杀叛军之首,你可是立了大功了。不给个参将当当,咱不答应。”
“都是中流砥柱徐大人智计百出,调度有方啊。怎么着朝廷也得三品官衔起步吧。”张满仓与他一见面,就忍不住互掐。
“哟,大黑炭,这次没有拖后腿吧?”
“有事说事。”秦戈制止张满仓继续贫嘴。
“你猜,我们抓住了谁?”徐守业神秘兮兮地道。
“这还用猜,萧云天呗。”张满仓道。
“哇,大黑炭怎么变聪明了,这都猜得中。”徐守业故作惊讶地道:“不过差点让这小子逃了。萧云天换了一身百姓的服饰,想逃出要寨。若不是守城门的兄弟机灵,叫了几个降卒认人,他又不会说本地话,还真有可能让他得逞。”
“人呢?”张满仓“噌”地站起,张路和他与秦戈关系莫逆,冯管家更是他们亦师亦友的长辈。
“他还想反抗,被围殴成了重伤,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他当场就会被打死。”徐守业道:“他现在被关在大牢里,想见他可要抓紧,他随时都可能断气。”
看着奄奄一息蜷缩在地上,眼神依然恶毒的萧云天,秦戈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要出卖虎威营?我们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吗?”
“我不想出卖虎威营,我只是想让你死。”萧云天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喘息着道:“我不羡慕你修为高深,也不羡慕你战功彪炳,可你出身卑微,怎么配得上她?她又凭什么……凭什么青睐于你?”
果然如顾成坤所言,“情”之一字让他利令智昏,丧心病狂。原来那个有些心高气傲,心性还算纯朴的少年,因嫉妒成恨,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人,总是会变的。”秦戈暗叹一口气,自己何尝没变?曾经一曲洞箫就能让他泪流满面,现在的他或许会毫无波澜吧。
“和他费什么话。”张满仓上前一步,铁棍砸下,萧云天的脑袋在“裂空棒”下瞬间粉碎,脑浆和血液溅得墙壁 、地上到处都是。
“你……你为什么不提早说一声?”徐守业望着身上点点污秽,气恼地道。
大罗布次这几日一直待在金洛,与彭杨、徐守业商议双方结盟之事。他与张满仓、顾非等人倒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每天不是喝酒,就是切磋。
结盟的条件谈妥,收编完两千余名卫军降卒,留下一千名光复军驻扎,光复军便返回了榆林。
在榆林不作停留,虎威营又马不停蹄地来到横山华严派所在地。设好祭坛,将卫守德、卫识途的头颅摆上去,祭天祭地,告慰列祖列宗,一系列繁琐的仪式过后,众人来到议事厅。
首恶已诛,华严派的灭门之仇报了大半,现在只剩下公孙世家。以现在公孙家目前的声势,众人现在想扳倒他们可能性甚微。
“我想留在横山,重整华严派。”曹寻对众人说道。
顾成坤和秦戈等人说过此事,华严派弟子自然十分支持,只有徐守业觉得有点可惜。曹寻头脑冷静,识时断势,赏罚分明,颇有大将之风。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告诉我。”徐守业道。
“多谢徐大人,先将散落在各处的华严派弟子归拢了再说。”曹寻抱拳道。
“我也想留下来,协助曹师兄。”韦赞道,他对华严派的执念不下于曹寻。
“韦师弟,你可想好了。”顾非等华严派弟子都很惊讶。韦赞坚定地点了点头。
“徐某倒是有个建议,韦都尉可以在榆林当个参将或副将。毕竟,一个江湖门派有官府和边军的支持,发展会顺遂很多。”徐守业道。
“嗯,如此甚好。”秦戈第一个赞成,他很清楚一个江湖门派在门阀和官府面前,有时候真的不堪一击。
曹寻和韦赞思考了片刻,也都点了点头。
“曹师兄,韦师弟,虽然我等人不在横山,但始终还是华严派弟子。以后曹师兄,嗯,曹掌门但有差遣,绝无二话。”顾非道。
“多谢……多谢众位师弟。”曹寻起身施礼,顾非等人急忙还礼。
留下樊亚伍、韦赞等人驻守榆林,彭杨带着余下光复军终于回到了延州。
虎威营中,只有徐守业一人在延州城内有宅院,他那里自然成为虎威营众人的据点。当徐守业、秦戈、铁师等人来到住处的巷子口时,发现巷子内人头攒动,恍如一个热闹的集市。
“发生什么事了?”徐守业心头一紧,忙让亲卫队辟出一条路来,几人着急忙慌地来到宅子前。
“你们谁啊?插什么队啊?”“就算是光复军将领,也得排队啊。”“把他们拉出去。”
徐守业等人的“以权谋私”激起了周围人的愤慨,一致声讨他们。直到亲卫队长抽出长刀,周围的嘈杂才安静了下来。
来到门前,那里有十几名官兵手持长矛守在那里,为首之人徐守业认识,是罗冲身边的一位亲兵。
“徐大人,您终于回来了。”罗冲亲兵见到徐守业,仿佛遇到了救星。
“到底怎么回事?”徐守业急忙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亲兵忙道,边说边往里面走去。原来徐文汐待在院子里实在无聊,有一日和雀儿去逛街,购买女子的日常用品。虽然是寻常少女的打扮,布衣木钗,可还是掩饰不住徐文汐的容颜。一些纨绔子弟、年轻书生、江湖豪杰闻风而动,都纷纷涌了过来,有的地痞流氓甚至想上前动手占便宜。若不是巡视的士卒恰巧路过,那天不知要发生多大的事情。
那些人并没有就此作罢,他们跟随着护送的士卒来到了徐文汐的住处,以求一睹芳颜。罗冲得知后,派他的亲兵带人守住门口,并且严令“胆敢擅闯者,格杀勿论”。
虽然没有人敢闯门,但延州城内自命不凡的男子,终日在外流连。有士子大声吟诵着自己的大作,展示才华;有江湖高手舞动着兵刃,打出一套最得意的招式,炫耀修为;还有富家子弟带着一整箱金银珠宝,出手豪阔。附近的商家看出商机,也纷纷过来摆摊,于是原本冷清的巷弄就成了热闹的集市。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秦戈有些不可思议。
“哼哼,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徐守业一声冷笑。
这些天,罗冲的亲兵一天十二个时辰丝毫不敢放松,可累坏了。他与徐守业的亲卫队长作了交接,匆忙离去。
“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他可以进去?”“听那守卫称他为徐大人,应该就是那徐家小姐的亲戚。”
“呵呵,你们不知道他是谁么?最近屡立奇功,大破突厥和卫家的虎威营知道不?他就是虎威营校尉徐守业徐大人,也是徐小姐的二哥。”旁边一位明显消息灵通些的中年儒生道。
“哦,原来是大舅哥啊。”“闭嘴,是我的大舅哥。”
徐守业来到后院,明显受到惊吓的雀儿见到他马上眼眶一红,带着哭腔道:“二公子您终于回来了。”当时若不是她拼命抵挡,狠狠咬了那人几口,那人的脏手就碰到小姐的身子了。
“你们都没事吧?”见到雀儿如此模样,徐守业还是有些慌。
“二哥,没事。”徐文汐倒是淡定如常。她原来也经常上街,只是那时候身边有诸多护卫。这次的遭遇让她心有余悸,不过几天时间过去,她早已恢复平静。
“没事就好,铁叔他们也来了,出去见见吧。”徐守业仔细端详,确定妹妹没事后,才道。
徐文汐眼睛一亮,跟随徐守业来到前厅。“铁叔,冯叔呢?”徐文汐见到众人,便马上发现,经常来的那帮人里少了好几个。
“你冯叔他……阵亡了。”铁师面色沉重。徐守业低声将萧云天背叛,冯管家、张路遇伏阵亡,曹寻、韦赞留在横山重整华严派之事简略说了。
徐文汐面有戚色,道:“都是文汐的错。”一想到冯管家和张路是因为自己而死,她便十分内疚和难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怎么能怪你呢?我们无法控制他人的心怀歹意,与你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铁师安慰道。
仆妇抱着吴忧到来,立马冲淡了厅中沉重的气氛,众人逗弄着她。她对秦戈貌似格外亲热些,雀儿见状道:“大哥,忧儿好像认识你耶。”
“那当然,我是忧儿的舅舅嘛。”秦戈握着吴忧的小手,得意地道。
张满仓期间给秦戈使了好几次眼色,但秦戈却视而不见。张满仓只好咳嗽了两声,道:“徐姑娘,小戈子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东西?”徐文汐和雀儿眼神中都充满期待。
秦戈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只好接着张满仓的话道:“哦,哦,差点忘了,确实有件东西送给徐小姐。”
他从怀里掏出一件金色物品,正是从刘金平那里夺来的匕首,金鞘金柄,造型十分精美,抽出后其刀刃却是黑色的。
“这柄匕首用来防身最合适不过。但要小心收好,它的刀刃有剧毒,千万不要触碰。”秦戈又拿出两个玉瓶道:“如果万一不小心碰到了,便马上外敷内服这两瓶药。切记。”把哪瓶药是外敷,哪瓶药是内服交待清楚后,秦戈将三样物件递给徐文汐。
徐文汐接过,收好药瓶,轻轻抽出匕首,欣赏了一阵后道:“谢谢秦兄,真的很好看。”
“不用客气。”秦戈客气道。
铁师、雀儿等人都嘴角含笑,只有徐守业十分不满:送一柄剧毒的匕首给一个女孩,秦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