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李富贵提供的地下密室。
夜色深沉，密室中只点着一盏昏黄的鲛油灯，光线摇曳，将人影拉得细长。
李子凡盘膝坐在蒲团上，周身气息内敛，双目微阖，仿佛在静修。
但若有感知极其敏锐之人在此，便能发现，他身前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弱的混沌涟漪。
忽然，他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密室角落的阴影一阵不自然的扭动，仿佛水波荡漾。
下一瞬，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从虚空中挤了出来，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
正是苏晚照！
她此刻脸色苍白，美眸中充满了惊骇，原本从容优雅的气质荡然无存。
她身上那件精致的白裙略显凌乱，发髻也有些散开，几缕青丝垂落额前，更添几分狼狈。
她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最后目光死死锁定在蒲团上的李子凡身上，声音颤抖：
“李…李公子？这是何处？你……”
她明明记得自己正在青莲教的一处秘密据点中处理事务，周身布有防护禁制，为何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强行挪移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种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李子凡缓缓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苏姑娘，不必惊慌。只是请你来此，解答李某几个疑惑罢了。此地绝对安全，无人打扰。”
闻言，苏晚照心中警铃大作，强自镇定道：“李公子若有疑问，大可光明正大递帖相邀，何必用如此…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这便是公子待客之道吗？”
她试图调动体内真元，却惊骇地发现，周身经脉仿佛被一种无形的枷锁禁锢，真元晦涩难动，连神识都被极大压制。
眼前这个男人的实力和手段，远超她的想象，简直深不可测。
“光明正大？”李子凡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缓步走近她，“姑娘与贵教对我，又何尝真正光明正大过？”
“先是扮作汐雪模样试探于我，暗中引导我对付周家……这些，莫非就是青莲教的待客之道？”
苏晚照语塞，眼神闪烁，心中更是冰凉。
李子凡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深邃：
“我对贵教的图谋暂时没有兴趣，但我需要知道，周家那枚中枢令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值得贵教如此费尽心机？”
苏晚照咬紧嘴唇，倔强地扭过头：“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哦？是吗？”李子凡并不动怒，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一缕灰蒙蒙的气流如同活物般缠绕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我有一术，名为‘问心’。”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此术不会伤你性命，却会引动你内心最深处的杂念与恐惧，放大百倍千倍。”
“届时，你的秘密将如同掌中观纹，一览无余。只是过程……或许不太愉快。苏执事是想自己说，还是……体验一番？”
苏晚照感受到那气流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娇躯微微一颤。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在权衡利弊下，她终究颓然叹了口气，苦笑道：“公子神通广大，晚照……服了。”
她抬起头，迎上李子凡的目光：“那令牌……是一件通往黑水渊深的上古遗迹关键信物。”
“上古遗迹的信物？”李子凡目光微凝。
“是。”苏晚照既然开口，便不再隐瞒，“黑水城地底极深处，并非只有矿脉，更有一处被上古禁制封印的破碎洞天入口，据说与上古某个陨落的水府仙君有关。”
“那中枢令牌，便是开启入口禁制，获得洞天内部部分区域认可的关键之物。”
“周家世代把持矿脉，实则就是为了守护这个秘密。我教……需要进入那处遗迹，寻找一件对本教至关重要的东西。”
原来如此，难怪青莲教对周家如此上心。
“很好。”李子凡点了点头，指尖的混沌气流悄然散去，“多谢苏姑娘解惑。”
苏晚照刚松了口气，却见李子凡并未让她离开，反而转身走向室内唯一的一张床榻，悠然坐下。
“夜已深，此地偏僻，苏姑娘便在此歇息一晚吧。”
什么！
苏晚照闻言，俏脸瞬间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你…你想做什么？！”
李子凡看着她：“姑娘觉得，我还能让你轻易离开？万一你将今晚之事透露给青莲教吗怎么办？”
“你…！”苏晚照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放心，我对你并无恶意。”李子凡淡淡道：“今晚，你便留在此处。床榻够大，足够两人歇息。”
他的话暧昧不清，让苏晚照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着那张并不宽敞的床榻，又看看眼前这个行事完全无法以常理度之的男人，顿时心中充满恐惧。
……
次日清晨。
天光微亮，透过密室特意留出的细小通风口，洒下几缕微光。
床榻之上，李子凡已然醒来，盘膝坐在榻边，周身气息圆融，仿佛在修炼。
而苏晚照，却已起身。
她身上的衣物已穿整齐，发髻也已重新梳理妥当，恢复了平日里的素雅端庄。
只是，她的神态却与昨日截然不同。
她低眉顺眼地站在床前，手中捧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外袍，正是李子凡平日所穿。
她的脸颊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红晕，眼神有些闪烁，不敢直视李子凡：
“公子，该起穿衣了。”
李子凡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说，只是自然地张开手臂。
苏晚照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替他披上外袍，她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身体，便会微微一颤，迅速缩回，脸颊更红。
穿好衣袍，她又蹲下身，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云纹靴，低着头，仔细地为他穿上。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乖巧得如同最温顺的侍女，与昨日判若两人。
李子凡坦然接受着她的服侍，目光平静。
直到一切整理妥当，苏晚照才后退一步，依旧低着头，轻声道：“公子……今日行动，万事小心。”
李子凡站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令牌之事，我自有分寸。你今日便留在此处，等我回来。”
“……是。”苏晚照低声应道，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李子凡不再多言，转身推开密室石门，身影融入外界微亮的天光中。
密室石门缓缓合上，将内外隔绝。
苏晚照独自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红唇，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
周家府邸。
昔日车水马龙、戒备森严的周家大门前，此刻却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并非无人，而是所有明哨暗岗的周家护卫，都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封冻，僵立在原地，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如同死神降临般的身影，一步步走近。
李子凡来了。
他没有隐藏行迹，就这般孤身一人，踏着夜色，从容不迫地走向周家那朱漆铜钉、刻满防护符文的大门。
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外放，却自带一股碾碎万物、令众生颤栗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个周家府邸。
“敌袭！！！”终于，周家内部，负责监控阵法核心的修士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
“嗡——！！！”刹那间，周家府邸光芒大放！
一层厚流淌着无数金色符文的巨型光罩瞬间升起，将整个府邸牢牢护在其中！
光罩之上，符文流转，散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足以抵挡气海境巅峰强者的连续轰击！
这是周家耗费巨资布置的护族大阵——金汤固垒阵！
同时，府内警钟长鸣，无数身影从各处涌出，刀剑出鞘，弓弩上弦，阵法光芒在各处节点亮起，杀气腾腾！
周擎和周炜父子在众多长老和精锐护卫的簇拥下，出现在前院，脸色阴沉如水，死死地盯着光罩外那道孤傲的身影。
“什么人！！”周炜厉声喝道：“好大的狗胆！竟敢独闯我周家！今日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周擎则要沉稳得多，他死死盯着李子凡，沉声道：“这位公子，我周家与你何怨何仇，要行此灭绝之事？若为前日仓库之事，我周家愿做出赔偿，何必闹到如此地步？”
他试图拖延时间，并暗中命令启动所有攻击阵法。
李子凡终于在大阵光罩前十丈处停下脚步。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严阵以待的周家众人，最终落在周炜身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何怨何仇？”
李子凡的声音平淡，“我就是你儿子千方百计要寻得那个女子背后的人，够不够？”
什么！
周炜脸色瞬间煞白。
周擎心中也是一沉，知道此事绝无善了。
“启动千刃绞杀阵和烈火焚天阵！给我轰杀他！”周擎不再废话，怒吼下令！
霎时间，护罩之内，无数闪烁着寒光的能量利刃凭空生成，如同暴雨般射向李子凡！
同时，漫天烈焰凭空涌现，化作一条条狰狞的火龙，咆哮着扑来！
阵法之力引动的天地灵气狂暴无比，声势骇人。
面对这足以将数名气海境后期修士瞬间撕成碎片的恐怖攻击，李子凡却只是淡淡地抬起了右手。
“阵法？雕虫小技。”
他五指张开，对着前方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金汤固垒阵光罩，轻轻一按。
“归墟。”
无形无质的混沌气流，自他掌心弥漫而出，悄无声息地触碰到了那金色光罩。
下一刻，令所有周家人亡魂皆冒的一幕发生了。
那足以抵挡尊者境以下任何攻击的强大光罩，在被混沌气流触及的瞬间，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无声无息地消融！
其上流转的符文发出凄厉的哀鸣，然后迅速黯淡、碎裂，化为最原始的灵气粒子，消散于空中。
周家最大的倚仗，号称固若金汤的护族大阵，竟连一息都未能撑住，便被凭空抹去。
而那呼啸而来的能量利刃和烈焰火龙，在冲入混沌气流范围的瞬间，也同样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周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满脸的难以置信和惊骇欲绝！这怎么可能？！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破开大阵，李子凡一步踏入周家前院。面对惊骇失措的周家众人，他双手结印，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永寂冰封。”
他口中轻吐四字，一股极致冰寒的气息骤然降临！以他为中心，肉眼可见的苍白寒潮如同海啸般向四周疯狂扩散！
空气被冻结，发出“咔咔”的脆响！地面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坚冰，并且急速蔓延！
那些冲在前面的周家护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被瞬间冻成了冰雕！
他们的生机在刹那间被彻底冻结、湮灭！寒潮所过之处，万物寂灭！
仅仅一招，前院上百名精锐护卫，全灭！
“魔…魔鬼！！”剩下的周家子弟吓得肝胆俱裂，疯狂后退。
“结阵！快结阵！”周家长老们声嘶力竭地吼道，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李子凡眼神冷漠，再次变幻法诀。
“烬天焚世。”
他屈指一弹，一点暗红色的火星飞向空中。那火星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暗红火云！火云之中，并非炽热的高温，而是散发着一种焚尽万物灵魂、燃灭一切生机的恐怖气息！
暗红火雨，如同末日审判般，从天而降！
雨水滴落在周家修士撑起的护盾上，护盾光芒急剧黯淡，迅速被腐蚀洞穿！
滴落在人身上，血肉瞬间枯萎干瘪，连神魂都在无声无息中燃烧殆尽！
滴落在建筑上，楼阁亭台如同经历了万载岁月，迅速风化、腐朽、坍塌！
这不是凡火，而是焚世魔焰！专烧生机与神魂！
“啊！！”“我的真气！在燃烧！！”“救命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周家的抵抗阵型在火雨下迅速崩溃，死伤惨重！
周擎目眦欲裂，狂吼一声，气海境后期的修为全力爆发，祭出一面古朴的青铜盾牌，护住自己和周炜，勉强抵挡着火雨。
“所有长老，随我一起上！杀了他！”周擎知道不能再任由对方施展下去，必须近身搏杀！
包括周擎在内，五名气海境中后期的周家长老，化作五道流光，顶着火雨，从不同方向扑向李子凡，各自施展出最强的绝学，刀光剑影、拳风掌印，撕裂空气，誓要将李子凡碎尸万段！
面对五名高手的围攻，李子凡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淡淡的波动。
他并未躲闪，只是缓缓抬起双手，在胸前合十。
“乱序切割。”
嗡！
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空间，骤然变得极度混乱！
无数道无形无质、却锋利到极致的空间裂痕凭空出现，以一种完全无法预测的轨迹和频率疯狂切割、交错、闪烁！
那五名扑上来的周家长老，瞬间撞入了这片死亡领域！
他们的护体真气、防御法器，在这混乱的空间切割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噗嗤！”“咔嚓！”“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
血光迸溅！残肢断臂横飞！
五名气海境高手，甚至连李子凡的衣角都没碰到，便在刹那间被混乱的空间之力切割、撕裂成了无数碎块！死无全尸！
唯有周擎凭借修为最高和那面品阶不凡的青铜盾牌，勉强护住了周身，但盾牌上也瞬间布满了深深的刻痕，他本人更是狂喷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屠杀！是碾压！是神明对蝼蚁的惩戒！
周炜早已吓瘫在地，裤裆湿了一片，腥臭难闻，他看着如同魔神降世的李子凡，牙齿打颤，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整个周家府邸，前院已化为一片冰火交织、尸横遍野的修罗场！残存的周家子弟早已丧失斗志，四散奔逃，却绝望地发现整个府邸已被一层无形的混沌结界封锁，根本无路可逃！
李子凡一步步走向瘫软在地的周擎和周炜，脚步声如同丧钟，敲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周家，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