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食堂的路显得漫长而沉默，月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几人低着头，眼眶依旧泛红。
陈奕看着伙伴们低落的神情，停下脚步，声音不大传入每个人耳中：
“别太伤心了。”
陈奕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试图驱散一些阴霾，眼神却带着一种复杂的光芒：
“至少，王老在离开之前，亲眼见证了一项奇迹的诞生，不是吗？”
除了孙立依旧抿着嘴，眼神里交织着悲伤与一丝奇异的光彩，其他几人都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奇迹？”
秦璐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鼻音。
陈奕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说道：
“常温超导。”
“什么？”
“奕哥，你说的是真的？”
惊呼声接连响起，几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奕，又下意识地看向旁边沉默的孙立。
陈奕点了点头，肯定道：
“没错，就是胖子，用了两天时间，在材料实验室里弄出来的样品……”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王老的离去固然令人痛心，但他是在见证了一项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科学奇迹后，在极致的欣慰中倒下的。
这或许，是对一位毕生奉献给科研的老人最好的告慰。
楚箫率先反应过来，声音带着惊叹和一丝调侃：
“胖子！可以啊你！闷声干大事！”
赵宇也凑过来，搂住孙立的脖子：“牛逼！这下你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走吧，先回去休息。”
陈奕拍了拍手，“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众人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各自返回宿舍。这一夜，注定无人安眠。
第二天清晨，东方超环装置主实验室。
虽然大家极力掩饰，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愁。
陈奕站在控制大厅前方，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悲痛与疲惫的脸。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传遍整个大厅，沉稳而有力：
“各位，我知道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他停顿了一下。
“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坚定，
“王老毕生追求的，就是此刻我们脚下的这条路，他倒下了，但我们还站着！”
“今天，是我们基于全新理论设计，首次进行大规模集成点火试验的日子！这是对王老最好的告慰。”
“收起悲伤，打起精神！各就各位，准备试验！”
所有人抹去眼角的湿润，迅速返回各自的岗位。
控制大厅内，键盘敲击声、指令汇报声再次响起。
上午9点45分，所有准备工作就绪。
控制大厅主屏幕上，各项参数稳定在预设值。
陈奕站在主控台前。他深吸一口气，沉声下令：
“各单元最后确认！”
“激光系统正常！”
“磁场约束正常！”
“第一壁监控正常！”
……
“点火倒计时！十、九……二、一！点火！”
陈奕的手指沉稳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刹那间，数十道高能激光束从不同角度精准射向装置中心那个微小的氘氚燃料靶丸。
几乎同时，强大的约束磁场瞬间生成，将瞬间产生的高温等离子体牢牢束缚在环形真空室内。
控制大厅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代表等离子体运行状态的曲线和飞速跳动的计时器。
一秒，两秒，十秒……五十秒……一百秒！
计时器轻松突破了之前EASt装置保持的十秒量级约束记录！
三百秒！五百秒！
记录在不断被刷新！众人的心跳随着数字的飙升而加速。
当计时器上的数字最终定格在1348秒时，预设的装置安全程序自动停止了运行。
短暂的死寂之后——
“轰！”
控制大厅彻底沸腾了！欢呼声、呐喊声、掌声如同山呼海啸般爆发出来！
1348秒！超过22分钟的高约束稳态等离子体运行！
这不仅是打破了之前十秒量级的记录，这是质的飞跃！
这是华夏在可控核聚变领域，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对全球的绝对领先！
杨蓉和在场的所有人热泪盈眶，她对着窗外装置的方向，喃喃自语，声音哽咽却充满自豪：
“王老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守护了一辈子的信念啊！”
她迅速拿起内部电话，声音依旧颤抖，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接科技部、能源局……报告！羲和项目首次新材料集成点火试验，取得圆满成功！等离子体稳态约束时间1348秒！”
陈奕看着陷入狂喜的团队，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
他走到台前，双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
欢呼声渐渐平息，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自豪的红光。
“各位！”
陈奕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开，清晰而充满力量，
“1348秒，这是一个里程碑，是我们献给王老最好的礼物，也是我们交给国家和人民的第一份答卷！”
“但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
“接下来，我们的目标，不再是打破记录，而是如何让这聚变之火，持续、稳定地燃烧！”
“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充满未知的挑战！”
“国际上某些势力不带我们玩，处处设卡封锁！”
陈奕的声音陡然拔高，
“那我们就自力更生！自己闯出一条路！我们要成为未来能源规则的制定者！”
“点燃聚变之光，耀我华夏伟业！”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了这句口号。
瞬间，整个控制大厅，所有研究人员，无论老少，都激动地举起右臂，齐声高呼，声浪震天。
这呼声，是誓言，是信念，更是对逝去英魂最庄重的承诺。
陈奕看着台下群情激昂的同事们，深深动容。
他后退一步，向着台下所有科研工作者，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直起身，他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声音沉稳：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拜托了，各位！”
台下，回应他的是更加坚定和炽热的目光，以及再次响起的、雷鸣般的掌声。
温月揉了揉发红的眼圈，小声对旁边的李婧怡说：“婧怡，我突然觉得……我们能行，真的能行。”
李婧怡握紧了她的手，用力点头，目光始终追随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