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7月23日, 农历六月廿九, 宜:嫁娶、纳采、订盟、祭祀、祈福, 忌:移徙、栽种、出行、行丧、破土。
我盯着手机上的黄历,2025年7月23日,农历六月廿九,大大的字下面列着二字。手指划过屏幕,我嗤笑一声关掉了页面。
迷信。我嘟囔着,将手机塞回口袋,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庞然大物——海洋馆的镇馆之宝,一条体长近两米,重达三百斤的巨型龙趸石斑鱼。它在我们馆里已经生活了四十年,比我的工龄还长,被游客们亲切地称为老寿星。
陈馆长,真的要今天搬吗?助理小林站在我身后,声音里带着犹豫,我奶奶说今天——
科学,小林,我们是搞科学的。我打断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新水族箱的所有参数都调试好了,温度、盐度、ph值,比它现在这个老缸更合适。再说,明天市长要来参观,必须今天完成搬迁。
我走向正在做准备的搬运团队,妻子潇潇发来消息:小雅发烧了,38.5c,我请了假在家照顾她。你那边顺利吗?
我快速回复:马上开始搬鱼,完事就回去。给小雅多喝水。锁屏前,我又瞥见日历上那个刺眼的字,心里莫名一颤。
准备起吊!我大声指挥,将那一丝不安压了下去。
老寿星所在的主展缸有二十吨水,我们需要先将水位降到一米深,然后用特制的担架将它转移到过渡水箱,最后再运往新建的巨型展缸。这个过程我们演练了三次,理论上万无一失。
当起重机开始运转,老寿星似乎察觉到了异常。这条平时懒洋洋的巨鱼突然变得异常活跃,在逐渐降低的水位中焦躁地游动,宽大的尾鳍拍打出巨大的水花。
它从没这样过...老饲养员王伯趴在缸边,皱纹里夹着忧虑,陈馆长,要不改天?
设备都调来了,明天市长就到,没时间了。我坚决地说,但心里却因鱼的反常行为而升起一丝不安。
水位降到预定高度时,老寿星几乎是在缸里横冲直撞。当四名潜水员下水准备用担架固定它时,它猛地一甩尾,将一名潜水员撞到了缸壁上。
小心!我对着通讯器大喊,它受惊了,动作轻一点!
透过逐渐浑浊的水,我看到老寿星的眼睛——那对平时呆滞的鱼眼此刻竟显得异常清明,甚至带着某种我无法解读的情绪。它在看我,确切地说,是在死死盯着我。
爸爸...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惊讶地转身,发现七岁的女儿小雅不知何时站在了展缸前,她的小脸通红,显然还在发烧。潇潇站在她身后,一脸无奈。
你们怎么来了?我快步走过去。
小雅非要来看大鱼鱼,说不见它睡不着。潇潇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我拗不过她。
我蹲下身,摸了摸小雅滚烫的额头:宝贝,爸爸在工作,你和妈妈先回家好吗?
小雅却直勾勾地盯着水缸,突然说:大鱼鱼哭了。
我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老寿星此刻安静了下来,浮在水面附近,那双凸出的眼睛确实像是蒙着一层水膜。
那是水,宝贝。我勉强笑了笑,鱼不会哭的。
小雅固执地摇头,声音虚弱但坚定,它流血泪了。它说疼...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背爬上来。我再次看向鱼缸,只见水面不知何时浮起一层诡异的油膜,在灯光下泛着彩虹色的光泽。老寿星的眼睛确实有些发红,但那是充血所致——我这样告诉自己。
陈馆长,可以继续吗?潜水员的询问打断了这怪异的时刻。
继续。我站起身,将小雅交给潇潇,带她回家,这里不适合病人。
当潇潇抱着小雅离开时,我听见女儿在咳嗽间隙小声说:大鱼鱼要死了...
接下来的搬运过程异常艰难。老寿星像是预知了自己的命运,疯狂挣扎。我们花了比预期多两倍的时间才将它固定在担架上,起吊时它的鳃盖大张,露出里面鲜红的鳃丝,像是无声的呐喊。
当它终于被放入过渡水箱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过渡箱只有五吨容量,但设备先进,能最大限度减少鱼的应激反应。按照计划,它要在这里适应六小时,然后才会被移入新展缸。
监测所有指标,每十分钟记录一次。我吩咐小林,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
回到家已是晚上九点。小雅吃了退烧药睡着了,潇潇在沙发上看着一部海洋纪录片。
鱼怎么样?她问。
总算搬完了,就是有点应激反应。我脱下外套,突然闻到一股腥味,才发现袖口不知何时沾上了几片鱼鳞,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今天小雅说的话真奇怪。潇潇皱着眉,她从不说那种话。
发烧说胡话而已。我走向浴室,想冲掉身上的鱼腥味,明天市长来参观,完事我就早点回来陪你们。
洗澡时,热水冲刷着我的肩膀,我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几次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浴室。镜子被水汽模糊,但我分明看到,在那片朦胧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凌晨三点十七分,手机铃声将我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我被无数条鱼包围,它们长着人的牙齿,撕咬我的皮肉。
陈馆长!电话那头是小林惊恐的声音,老寿星...老寿星不行了!
我赶到海洋馆时,过渡水箱前已经围了一圈人。透过人群缝隙,我看到老寿星侧翻在水面,雪白的腹部朝上,鳃盖只有微弱的张合。
怎么回事?我挤到前面,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所有监测数据都显示正常——水温28度,盐度3.2%,溶氧量充足,ph值8.1...没有任何可能导致它濒死的环境因素。
不知道,半小时前还好好的,突然就开始翻滚,然后...小林的声音颤抖着。
我戴上手套,轻轻触碰老寿星的身体。它的鳞片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摸上去异常粗糙。更奇怪的是,它的身体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拧转了一样。
要不要尝试抢救?王伯问,眼里含着泪水。他照顾这条鱼二十年了。
我正要回答,老寿星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整个身体弓起又伸直,尾鳍拍打出巨大的水花。然后,就像被按了暂停键,它完全静止了。
一片死寂中,我宣布:记录死亡时间,凌晨四点零六分。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所有的灯光闪烁了一下,然后过渡水箱的玻璃上突然出现了数十道细小的裂纹,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击中。水从裂缝中渗出,在地面形成一滩诡异的黏液。
这不可能...小林后退了一步,玻璃是防弹级别的...
我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地上的液体。那不是普通的水,而是一种粘稠的、泛着珍珠光泽的物质,闻起来有股刺鼻的腥臭味,像是腐烂的海产品与某种化学试剂的混合。
清理现场,把鱼体送去冷库。我强作镇定地下令,天亮前我要知道初步尸检结果。
当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老寿星的尸体移出水箱时,我注意到它的眼睛——原本漆黑明亮的鱼眼此刻变成了浑浊的白色,像是被煮熟了一样。更令人不安的是,它的嘴巴大张着,露出咽喉部位...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等等!我拦住搬运人员,戴上手套探入鱼口。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我从鱼鳃深处掏出了一个物体——那是一枚古老的铜钱,上面铸着我看不懂的符文,被黏液包裹着,却奇迹般地没有锈蚀。
这...这怎么可能?王伯脸色煞白,它不可能吞下这个...我们喂的都是特制饲料...
我将铜钱擦干净,发现上面除了奇怪的符号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汉字:。
先处理鱼体。我将铜钱放入证物袋,心跳加速,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外传,尤其是媒体。明白吗?
离开海洋馆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我疲惫地坐进车里,将那个装着铜钱的证物袋放在副驾驶座上。就在我发动汽车的瞬间,车内的温度突然骤降,我的呼吸在面前凝成白雾。
后视镜中,我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那个证物袋自己在动,里面的铜钱发出微弱的绿光,而袋子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水珠,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一样。
我猛踩油门冲了出去,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转过一个弯时,我似乎听到后座传来一声,像是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掉了进来...
回到家,潇潇和小雅还在熟睡。我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锁上门,将那个诡异的证物袋放在桌上。灯光下,铜钱上的符文似乎在蠕动,而那个字则显得愈发刺眼。
我打开电脑,查询今天的日期——农历六月廿九,忌移徙。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我:我们是不是在错误的日子,移动了不该移动的东西?
正当我陷入沉思时,书房的门把手突然自己转动起来,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外面试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