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外,蛛群正在集结。成年雌蛛用步足轻叩门板,那节奏诡异得像是摩尔斯电码。雄蛛则带领着大部队爬上墙壁,它们居然懂得避开光滑的瓷砖区域,专门从粗糙的墙面借力。
叶尘!这他妈怎么回事!我哆嗦着拨通电话,同时扯下抹布蘸食用油点燃。火焰暂时逼退了从门缝钻入的先遣队,听筒里传来叶尘急促的呼吸声。
你...也逃出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颤抖,背景音里有液体滴落的声响。
什么逃出来?你给我的蜘蛛——话到一半,电话那头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叶尘撕心裂肺的惨叫。某种湿漉漉的咀嚼声持续了十几秒,然后通讯中断。
蛛群突然发起了总攻。成年雄蛛像炮弹般撞向玻璃门,第一下就撞出裂纹。我绝望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煤气灶上。
当火焰吞没整个厨房门帘时,我看到了毕生最恐怖的景象——天花板上垂下的不是蛛丝,而是数以百计的茧。有些已经破开,露出里面只剩空壳的蟑螂、壁虎;有几个还在蠕动,隐约可见人类手指的轮廓;最大的那个茧突然裂开,一具发白的猫尸地掉进蛛群,瞬间被分食殆尽。
厨房窗户是六楼。我踹开纱窗的瞬间,雌蛛终于撞碎玻璃门冲了进来,它腹部骷髅斑纹在火光中泛着磷光。
坠落的五秒像一辈子那么长。我最后看到的是从窗口倾泻而出的黑色洪流,它们顺着外墙管道分流,有的钻进楼下阳台的排水孔,有的直接弹跳到人行道上。最聪明的那些,正沿着空调外机向整栋大楼扩散。
槐树枝杈接住我的瞬间,我听到城市各个角落同时响起的汽车警报声。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此起彼伏的警笛声中,似乎混杂着某种节肢动物摩擦足肢的声,像在传递某种胜利的讯号。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陈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女声忽远忽近。我努力睁开眼,看到一副金丝眼镜后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对光反应正常,看来镇静剂代谢得差不多了。
剧痛这时才从全身各处涌来。我的右腿悬吊在半空,石膏表面用马克笔写着复合骨折;左臂插着三根输液管,其中一根连接的血袋上贴着黄色生物危害标志;最可怕的是胸口——大片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灰色,皮下蛛网状血管清晰可见,正随着心跳频率微微搏动。
蜘蛛...叶尘...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心电监护仪的导线拽回病床。窗外传来连续的汽车警报声,远处有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
女医生按住我的肩膀:我是林月,热带病研究所的。你现在有轻微中毒症状,但奇迹的是...她掀开我病号服下摆,露出腰侧已经结痂的咬痕,巴西流浪蛛的毒液本该让你在半小时内窒息而死。
病房门突然被撞开,戴口罩的护士踉跄冲进来:林医生!7楼隔离区失守了!它们顺着通风管道——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们都听到了天花板传来的声。
林月动作迅捷地掏出注射器,给我来了一针:肾上腺素加特效解毒剂,能让你暂时恢复行动能力。药物涌入血管瞬间,我眼前闪过一片蓝光,听觉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楼上某处传来人类的惨叫,混杂着某种熟悉的声。
新闻。我嘶哑地指向墙角的悬挂电视。林月用遥控器调大音量,画面里戴口罩的主持人背后是市立动物园的航拍镜头,无数黑色小点正从爬虫馆涌出。
...第三区已实施戒严,请居民锁好门窗并用胶带封闭所有缝隙...主持人声音开始颤抖,镜头突然切换到某小区俯拍画面,一栋居民楼外墙上覆盖着蠕动黑色物质,像给建筑披了件活着的黑袍,专家证实该物种为基因改良的巴西流浪蛛变种,毒液含有神经毒素与溶血性毒素...
我猛地抓住林月手腕:多久了?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她摘掉眼镜擦了擦,我这才注意到她眼下浓重的青黑,第一天只有零星报道,说某小区出现攻击性蜘蛛。昨天中午地铁二号线停运,因为轨道里发现成规模的蛛巢。天花板上的刮擦声越来越近,林月从抽屉里取出两把手术刀递给我,现在全城38%区域出现蛛群,最奇怪的是它们的行动模式...
爆炸声打断了她。整栋楼震动起来,应急灯骤然亮起,窗外腾起橙色火球。林月的瞳孔在红光中收缩成针尖大小:特殊部门开始焚烧感染区域了。
走廊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我们眼睁睁看着门缝下渗入黑色液体——不,是数以百计的幼蛛挤过缝隙形成的流动黑潮!林月拽掉我手壁上的针头,一把掀开病床:消防通道!
我们冲进走廊时,恶梦正在上演。护士站的护士们挤成一团,有个年轻女孩正疯狂拍打爬满后背的蜘蛛;轮椅上的老人已经被蛛网裹成茧状,只露出半张紫胀的脸;最可怕的是天花板——通风口不断涌出成年蜘蛛,它们用丝线垂降而下,像一场死亡的降雨。
别停!林月拽着我冲向安全出口。我的伤腿每次触地都带来钻心疼痛,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身后传来玻璃碎裂声,我回头看见三只拳头大小的蜘蛛撞破护士站玻璃,其中一只腹部带着熟悉的骷髅斑纹。
消防通道也不安全。台阶上散布着黏腻的蛛网,每走几步就会踩爆几只落单的幼蛛。下到五楼时,整栋楼突然陷入黑暗,只有应急出口标志泛着幽绿的光。
它们切断了电源。林月的声音在黑暗中发抖,市立医院沦陷时也是这个模式。
我们踹开通往四楼的门,迎面撞上四个穿防护服的人员。防毒面具后传来电子音:平民立即撤离!本区域将于二十分钟后焚烧!他们身后,医护人员正用担架运送病人,有个担架上覆盖的白布被顶起诡异的小丘,突然渗出黄色液体。
我是热带病研究所的林月博士!林月亮出证件,这位是首批感染者,他的血液样本可能含有抗体!
他们用检测仪扫描证件时,我注意到防护服袖口都缠着厚厚的胶带。领头的工作人员递给我们两个防毒面具:跟紧运输队,最后一班直升机在顶楼。
通往天台的路上,林月压低声音快速解释:正常蜘蛛不会群体狩猎,但这些变种展现出了超常的社会性。它们会分工合作——工蛛负责筑巢,兵蛛专门攻击,甚至还有侦察蛛标记猎物。她指了指我胸口的蛛网状淤青,你被标记了。
运输队突然停下。前方走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裹满蛛丝的护卫,他们的防护服被腐蚀出蜂窝状的洞。领队人员举起拳头示意警戒,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蛛丝包裹的消防栓箱里,三只成年蜘蛛正围着某种生物组织分泌丝线。那不是普通蛛网,而是一个正在成型的、足有篮球大小的卵囊。更恐怖的是卵囊半透明的外壁里,隐约可见数十个蜷缩的幼体轮廓。
上帝啊...一个穿防护服的人喃喃道,它们在建立前线孵化场。
仿佛回应这句话,卵囊突然剧烈颤动起来。领队立刻开火,子弹击碎卵囊的瞬间,黄绿色脓液喷溅到天花板上,发出的腐蚀声。但已经晚了——几十只半成熟的幼蛛从破碎的卵中涌出,它们不像自然孵化的幼蛛那样脆弱,而是立刻展现出攻击性,其中几只直接弹跳到最近的人员面罩上。
林月拽着我冲向侧面的药品储藏室。身后传来自动武器的扫射声和人类惨叫,接着是爆炸——某个防护员引爆了身上的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