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娴,一个失去独子的母亲,一个精通生物和化学的知识分子,她完全有能力、有动机策划这一切!她认为儿子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与当年那些陶瓷厂的子弟、职工甚至管理层有关联的人造成的,他们可能隐瞒了真相。二十年的隐忍和筹划,她要用最残酷也最“公正”的方式,让所有她认为有罪的人,在象征着他们“罪证”的物品面前,“平静”地接受死亡审判!
“立刻逮捕林静娴!”老李怒吼道。
警车呼啸着冲向市郊的静心花圃。陈默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一个母亲二十年的丧子之痛,化作了如此精密而冷酷的复仇。这不仅仅是罪恶的拼图,更是一幅用血泪绘就的悲剧画卷。
然而,当警方冲进静心花圃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整洁的房间里,实验台上还摆放着一些化学仪器,角落里种植着几株开着妖异花朵的植物,正是彼岸七星海棠。
在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刑警陈默先生。
陈默拆开信,里面是娟秀而有力的字迹:
“陈警官,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的旅程应该已经结束了。”
“二十年前,我的儿子小涛带着他心爱的红色陀螺出门,说是和朋友们去玩,却再也没有回来。他们告诉我那是意外,是溺水。可我知道不是。小涛的水性很好,他怎么会轻易溺亡?他们都说不出当时具体的细节,言辞闪烁。”
“我花了二十年时间,一点点查证。我知道了那个愚蠢的陀螺赌约,赌注是去偷我丈夫生前曾赞叹过的、厂里仿古瓷车间的那只赏瓶。我知道了小涛可能发现了什么,或者他们之间发生了争执……我知道了后来仓库的火灾,那么巧合,掩盖了一切可能的痕迹。”
“赵明远,孙志刚的儿子孙伟,刘建业的女儿刘欣……还有那些知情不报、甚至可能协助掩盖的大人,王娟,孙志刚,刘建业……他们都欠小涛一个真相,一个公道!”
“法律给不了我,时间磨不平我的伤痛。我只能自己来拿。”
“那些物品,是他们每个人与那段往事关联的坐标。火车票,是赵建国在火灾前夜匆忙离开的证明,他或许知道什么。饭票,是王娟当时不在岗位的证明,她疏于职守,才让孩子们有机会溜进仓库区域。奖状,是孙志刚虚伪的荣耀,他利用职权倒卖厂里物资,或许也包括那只赏瓶。技术手册,是刘建业明知工艺流程有问题却选择沉默的代价……”
“而陀螺,那是小涛最喜欢的玩具,也是那场致命游戏的开始。我让它在每一个罪人身边旋转,提醒他们,也提醒我自己。”
“我累了。二十年的仇恨,太沉重了。”
“拼图已经完成,我也该去找我的小涛了。”
信的内容到此为止。
“她要去哪里?”老李焦急地问,“快!全市搜捕!她可能要去自杀,或者……进行最后一步!”
陈默放下信,目光落在实验台上一张被相框精心裱起来的旧照片上。照片里,一个阳光帅气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陀螺,对着镜头笑得灿烂。那应该就是林涛。
“她不会自杀。”陈默轻声说,“至少,在完成最后一块拼图之前,不会。”
“最后一块?还有谁?”老李问。
陈默看向照片中的少年,又看向那些妖艳的彼岸七星海棠。“她信里提到了所有她认为有罪的人,但唯独没有提到一个人——她自己。她认为自己是审判者,但在这场血腥的复仇中,她也成了罪孽的一部分。或者……还有一个人,一个她认为罪魁祸首,但一直无法确定,或者无法触及的人。”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林薇,立刻查一下,当年和 L涛一起游泳的那些孩子里,除了赵明远、孙伟、刘欣,还有没有别人?特别是,有没有一个身份比较特殊,或者后来离开了本地的人?”
片刻之后,林薇回复,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陈队!查到了!当年一起游泳的,确实还有一个人!是当时陶瓷厂厂长的外孙,叫郑轩!他在林涛死后没多久,就随家人移民国外了!我们刚刚接到国际刑警协查通报,郑轩……于昨天傍晚,在其国外的住所内……意外死亡!死因……疑似心脏骤停!现场……据说发现了一个来自中国的、旧的红色塑料陀螺……”
电话从陈默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李看着陈默的脸色,心中一沉:“怎么了?”
陈默缓缓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破案的释然,更有深沉的悲哀。
“最后一块拼图……在海外。她……还是完成了。”
罪恶的拼图,终于完整。从二十年前那个旋转的红色陀螺开始,到二十年后,跨越重洋,以同样的方式终结。
林静娴消失了,如同人间蒸发。她留给世人的,是一个由仇恨、痛苦、缜密逻辑和扭曲正义感构筑的残酷谜题,以及那一个个永远停止旋转的、血色的坐标。
案件告破,但专案组里没有欢呼,只有一片沉重的寂静。陈默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仿佛能看到一个母亲孤独而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与彼岸花妖异的血色之中。
拼图可以拼接完整,但被仇恨撕裂的人心,又该如何复原?
林静娴的消失,如同她精心策划的谋杀一样,无影无踪。全市范围的搜捕未能找到她的任何踪迹,机场、车站、码头都没有她的出境记录,她名下的账户再无动静,那间“静心花圃”也仿佛成了她被时间遗忘的旧壳。她就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彻底消失了。
官方层面上,“罪恶拼图”案随着主要嫌疑人林静娴的潜逃而暂时告一段落。证据链完整,动机清晰,尽管主犯在逃,但案件本身已经可以结案归档。卷宗被贴上封条,送入档案室,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庭审。
然而,在陈默的心中,这个案子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