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态度配合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仿佛在配合一场他早已导演好的戏剧。
与此同时,对三名受害者的深度调查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林薇和张辰负责调查孙秀英,他们走访了孙秀英退休前工作的单位,以及她多年的老邻居、远房亲戚。一个模糊的、被时间尘封的旧事逐渐浮出水面。
大约二十年前,孙秀英还在一家国营工厂当会计时,厂里曾发生过一起盗窃案,一笔数额不小的职工集资款不翼而飞。当时的主要嫌疑人,是一个叫吴桂芬的女工。吴桂芬性格懦弱,家庭困难,当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虽然最终因为证据不足,未能立案,但吴桂芬在不久后,因为承受不住流言蜚语和孤立,在一次夜班途中,恍惚间被一辆货车撞倒,当场身亡。
有孙秀英当年的老同事隐晦地提到,当时有人传言,是孙秀英在背后散布了对吴桂芬不利的谣言,甚至可能挪用了那笔钱,嫁祸给吴桂芬。但时间久远,无人能证实,也早已无人追究。
“吴桂芬……”虞倩看着调查记录,若有所思,“她有个儿子,当时才八岁。父亲早逝,母亲死后,他被送到了外省的亲戚家抚养。”
“查这个儿子!”陈默立刻道。
几乎是同一时间,方雪和苏瑾那边对钱慧的调查也有了惊人发现。钱慧在成为幼儿园老师之前,曾在一家私人诊所做过一段时间的护士。那家诊所当时卷入了一场医疗事故纠纷——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因为一场并不复杂的急性阑尾炎手术,死在了手术台上。家属坚称是诊所使用了过期麻醉药以及术后护理不当导致,但诊所方面极力否认。当时负责术前准备和部分术后护理工作的,正是钱慧。
虽然最终鉴定结果倾向于女孩本身有未知的过敏体质,诊所责任难以界定,只承担了部分人道主义赔偿,但女孩的父母无法接受,多次上门哭闹。后来,女孩的父亲,一个性格内向的中学语文老师,在女儿死后三个月,留下了一封指责诊所和钱慧的遗书,在家中烧炭自杀。
“那个女孩的父亲,叫周文斌。”方雪汇报时,声音有些发沉。
“周?”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姓氏。
“对,姓周。”苏瑾肯定道,“我们查了周文斌的家族关系。他有一个弟弟,比他小十岁左右。父母早亡,兄弟俩相依为命。哥哥自杀时,这个弟弟刚考上大学不久。”
“弟弟叫什么?”陈默追问,心中已经有了预感。
“周炳华。”苏瑾看着资料,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但户籍记录显示,周炳华在大学期间,改过名字。”
“改成了什么?”
“周炳文。”
审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陈默将两份调查结果放在周炳文面前。
“吴桂芬,你的母亲。周文斌,你的哥哥。”陈默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这就是你的动机?为你母亲,和你哥哥复仇?”
周炳文看着那两份薄薄的纸张,脸上那层平静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他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着,镜片后的眼神变得幽深,里面翻涌着积压了二十年的痛苦与怨恨。
良久,他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所以,你们明白了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孙秀英,一张造谣的嘴,逼死了我母亲。钱慧,她的疏忽和冷漠,间接害死了我哥哥,毁了我的家。她们,难道不该死吗?”
他的情绪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可法律呢?法律给了她们什么惩罚?孙秀英安稳退休,含饴弄孙。钱慧换份工作,继续当她的‘人类灵魂工程师’。她们活得心安理得!而我母亲,我哥哥,却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猛地靠回椅背,喘着粗气,那失控的情绪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恢复了那种令人不适的冷静。
“法律无法给我的,我只能自己来取。”他冷冷地说,“我研究了很久,等待了很久。选择她们,因为她们的‘罪’,在法律上难以量化,甚至难以取证,但在我这里,证据确凿,判决已定。执行,只是时间问题。”
“那赵明呢?”虞倩追问,“他和你的家庭悲剧有什么关系?”
周炳文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憎恨,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
“他?”周炳文嗤笑一声,“他是另一个故事了。一个关于……背叛和掠夺的故事。不过,那是我个人的私事,与你们无关。”
他再次闭上了嘴,关于赵明的动机,讳莫如深。
尽管周炳文承认了三起谋杀,动机也基本明确,但陈默心中的违和感却越来越强。周炳文的计划如此周密,对法律的研究如此透彻,他选择自首的时机,真的只是因为杀完了所有目标吗?还是说,赵明的死,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计划中的一环?他那种对于坐牢近乎漠然的态度,背后是否还隐藏着其他目的?
陈默下令,对周炳文进行更彻底的监控和心理评估,同时,加大对赵明背景的调查力度,尤其是他与周炳文之间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联系。
看守所内,周炳文表现得异常配合,甚至开始阅读一些法律书籍。他偶尔会向管教民警询问一些关于减刑假释的具体细则,那态度,不像一个囚犯,更像一个在做课题研究的学生。
另一方面,林峰和张辰对赵明的社会关系进行了地毯式排查。赵明的建材公司经营状况一般,有一些债务纠纷,但并未到结下死仇的程度。他离异,有一个女儿跟着前妻生活。生活作风上,有些传言,但并无实据。
就在调查似乎陷入僵局时,一个意外的发现,打破了平静。
技术部门在对周炳文的个人电脑和云盘数据进行深度恢复时,发现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破解之后,里面除了大量关于刑法、刑事诉讼法、司法判例的研究资料外,还有几份详细的个人行踪记录和背景调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