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追踪需要时间,但这个发现无疑将案件指向了预谋杀人。“莫里亚蒂”极有可能就是凶手,他利用赵明远在情感或心理上的困扰,引诱他接触所谓的“清理”服务,然后在其书房内实施了犯罪。
然而,疑问依然存在。“莫里亚蒂”是如何进入和离开密室的?他使用了什么方法投毒并制造了那个微笑?那个高科技的胶质残留又是怎么回事?
陈默盯着那句“面具戴久了,会成为皮肤”,若有所思。他再次调出柳晴接受询问时的录像,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眼神和微小的动作。她的悲伤是缺失的,但那种缺失,并非单纯的冷漠,更像是一种……被掏空后的平静。
“虞倩,”陈默忽然说,“安排一下,我们再去见一次柳晴。这次,不谈案子,只谈她的丈夫,谈他们的过去,特别是……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
虞倩瞬间明白了陈默的意图。他想刺破那层“模范夫妻”的光滑外壳,触及底下可能被封存的、真实的情感流动。
第二次见面,安排在柳晴家中。偌大的豪宅显得格外空旷冷清。柳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姿态,但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陈默没有绕圈子,直接提到了赵明远访问心理学论坛的事情,以及他提到的“戴面具”的感觉。
柳晴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明远他……最近压力是很大。”她轻声说,目光有些飘忽,“公司上市,很多事情要处理。他总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可能……确实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也包括在你面前吗?”陈默温和地问。
柳晴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说道:“我和明远,是在一次音乐会上认识的。那时我刚毕业,他还在创业初期。他很喜欢听我弹琴,说我的音乐能让他忘记烦恼。”她的嘴角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真实的弧度,但转瞬即逝,“后来,公司越做越大,他越来越忙,听我弹琴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这个家,慢慢就变成了他另一个需要应付的‘场合’。”
“所以,你们之间,‘假装’的成分越来越多?”虞倩轻声问。
柳晴抬眼看了看虞倩,眼神复杂:“这个世界,谁又不是在扮演某个角色呢?企业家、慈善家、模范丈夫、优雅妻子……我们只是尽力演好自己的戏份而已。”
“但赵先生似乎感到了痛苦,他想要‘摘下面具’。”陈默紧跟着说,“他有没有向你提过,或者你是否有察觉,他在寻求某种……帮助?比如,心理层面的?”
柳晴摇了摇头:“没有。他从来不对我说这些。他习惯了自己解决所有问题。”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也许,他只是累了。”
询问似乎没有获得突破性的线索。柳晴承认了婚姻中存在的疏离和表演性,但否认知晓赵明远寻求外部帮助的事情。
离开柳晴家,坐进车里,虞倩叹了口气:“她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又像是在刻意回避。”
陈默看着车窗外那栋华丽的住宅楼,缓缓道:“她不是在回避真相,而是在回避情感。赵明远想要摘下面具,而柳晴,她的面具可能已经长进了皮肤里。区别在于,赵明远感到了不适并试图反抗,而柳晴……或许已经习惯了,甚至依赖于这种伪装。”
“凶手‘莫里亚蒂’,正是利用了这种对‘摘下面具’的渴望。”虞倩分析道。
“或许。”陈默目光深邃,“但‘莫里亚蒂’提供的‘清理’,究竟是什么?仅仅是杀人吗?那个微笑和胶质残留,又代表着什么?”
就在这时,陈默的手机响了,是林薇打来的,语气急促而凝重:
“陈默,毒理初步结果出来了!赵明远中的是一种合成生物碱,极其罕见,能精准阻断特定的神经递质传递,导致快速死亡。但更奇怪的是,我们在他的脑脊液里,检测到了异常低水平的几种神经化学物质——包括与情绪体验,特别是负面情绪体验密切相关的物质!”
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什么意思?”
“意思是,”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在死亡前的极短时间内,赵明远大脑中负责感受焦虑、痛苦、悲伤……甚至可能包括恐惧的区域,活性可能被人为地、大幅度地降低了。他死的时候,生理上可能……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和负面情绪。”
情感剥离。
陈默的脑海中再次闪过这四个字。凶手不仅杀了赵明远,还在杀死他之前,剥离了他的部分情感体验?那个凝固的微笑,难道是在反映他死亡瞬间某种被制造出来的“愉悦”或“平静”?
这个发现,让案件彻底滑向了未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渊。
“莫里亚蒂”的网络追踪取得了进展。这个Id使用了多层代理和加密手段,技术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锁定其活动轨迹集中在本市高新区的一家名为“心智图景”的私人心理诊所附近。
“心智图景”的创始人兼首席心理咨询师,名叫陆明哲,三十八岁,拥有国内外顶尖大学的心理学和认知神经科学博士学位,在业内颇有名气,擅长运用高科技手段辅助治疗,客户多为高端人士。
资料照片上的陆明哲,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斯文,嘴角带着一丝温和而自信的微笑,眼神锐利且充满洞察力。
“看起来就像个典型的精英知识分子。”老李看着资料,“有前科吗?”
“没有。风评很好,据说帮助不少企业家和高管缓解了压力,提升了状态。”负责外围调查的警员回报,“但他的诊疗费用极高,而且实行严格的预约制,客户信息高度保密。”
“赵明远是他的客户吗?”陈默问。
“查过了,明面上的客户记录里没有赵明远。但‘莫里亚蒂’的网络活动物理位置与‘心智图景’诊所高度重合,时间上也与陆明哲的工作时间有重叠。我们不能排除他使用匿名身份进行某些‘非公开’业务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