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沉默了，烦躁地抹了把脸：“那现在怎么搞？沈墨那边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了，疯疯癫癫的。”
“他不是完全疯了，”陈默重复了之前的判断，“他的恐惧是真实的，只是可能被扭曲、被利用了。他提到的‘完美家庭’，‘下一个就是我们’，是关键。立刻加派人手，保护邓斌的家人，同时秘密调查沈墨和邓斌两家所有的社会关系网，寻找交叉点，尤其是……同样符合‘完美家庭’定义的其他家庭。”
命令被迅速下达。别墅内外，更多的警力被调动起来，勘查工作向着更细致、更深入的方向推进。网络侦查组的苏瑾和张辰也开始行动，从虚拟世界寻找两个家庭可能存在的隐秘联系。
陈默则再次走进了主卧室。他没有去看那触目惊心的墙洞，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房间本身。极简风格，冷色调，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干净得近乎刻板。这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展示用的样板间。属于“家”的烟火气，在这里被剥离得一干二净。
他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他又检查了衣柜，里面的衣物按照色系和种类排列得一丝不苟，像是商店的货架。
这种过度的秩序感，让陈默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沈墨作为一个艺术家气质的建筑师，他的家，怎么会如此……缺乏个性与情感？
他退出主卧，来到二楼的书房。这里同样整洁，书架上大多是建筑专业的书籍和期刊，排列整齐。他走到书架前，目光扫过那些书脊。突然，他的视线在几本厚厚的、与建筑无关的书上停留——《群体无意识》、《仪式与象征》、《家庭社会心理学》、《完美的代价》。
这些书的书脊有明显的反复抽取的磨损痕迹，与旁边那些崭新或偶尔翻阅的建筑书籍形成对比。
陈默戴上手套，小心地将那几本书抽了出来。随手翻开《完美的代价》，书页间夹着几张裁剪下来的旧报纸复印件。报道的内容，正是十年前沈墨妻儿失踪案的新闻，标题醒目——“天才建筑师痛失爱侣娇儿，完美家庭悲剧收场”。
在报道的空白处，有人用铅笔写下了一些细小的、凌乱的词语：
“表象……”
“裂痕……”
“必须维持……”
“他们都在看着……”
笔迹带着一种急促的、神经质的力道，与沈墨之前表现出的崩溃状态隐隐吻合。
陈默继续翻动书页，在《仪式与象征》的某一章，关于“献祭与永生”的部分，被反复折叠，页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有些字迹已经模糊：
“回归本源……结构的纯洁……”
“以不完美献祭，成就完美永恒……”
“拥抱……最终的融合……”
这些文字片段，像一块块冰冷的碎冰，投入陈默的思维之海。沈墨的精神世界，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为复杂、更为黑暗。他似乎在长期思考着关于完美、家庭、表象与本质的问题，甚至……触及了一些危险的、带有仪式感的妄想。
但这能证明他就是杀害自己妻儿的凶手吗？还是说，这只是他承受巨大创伤后产生的扭曲心理？
“陈队！”林薇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一丝急促，“有发现！关于邓斌的！”
陈默立刻合上书，将其放入证物袋，快步走下楼梯。
林薇站在别墅一楼的工具间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小区监控的截图。“我们排查了邓斌失踪前最后的活动轨迹。这是他失踪当天晚上，大概九点左右的影像，在小区东侧的便利店门口。”
截图有些模糊，但能辨认出邓斌穿着便服，正在便利店外和一个穿着连帽衫、戴着口罩的人交谈。两人似乎交谈了几句，然后邓斌跟着那个人走向了监控死角的方向。
“能追踪到那个穿连帽衫的人吗？”陈默问。
“还在追，”林薇摇头，“对方很警惕，避开了大部分主干道的摄像头。技术科正在做图像增强，希望能看清更多细节。”
就在这时，陈默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苏瑾打来的。
“陈队，”苏瑾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背景是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查到一些东西。沈墨和邓斌，表面上只是邻居，没有直接商业往来。但是，他们同属于一个高端业主俱乐部的成员，那个俱乐部定期举办家庭联谊活动，主打的就是‘精英家庭，完美生活’的概念。”
“俱乐部其他成员名单能拿到吗？”陈默立刻问道。
“正在尝试，需要点时间，他们隐私保护很严。”苏瑾回答，“另外，关于十年前沈墨别墅的装修，负责主要土建和部分隐蔽工程的公司，叫‘磐石建筑’，当时的一个项目经理，叫赵强。这个人……有前科。”
“什么前科？”
“非法入侵住宅。大概八年前，他因为潜入一个客户家中，被判处一年有期徒刑。原因据说是他对那个客户的‘完美家庭’产生了扭曲的迷恋，想要‘融入’进去。”
赵强！一个有着扭曲心理，并且具备建筑专业知识的前项目经理！
新的嫌疑人浮出水面，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立刻找到这个赵强的所有资料！现在的住址、工作、社会关系！”老李对着电话低吼。
“已经发到你们终端了。”苏瑾的效率极高，“他刑满释放后，行踪不太固定，打零工为生，最近一次登记住址是在城西的老旧居民区。”
事不宜迟，老李立刻点齐人手，准备前往赵强的登记住址进行排查和抓捕。陈默则决定留在别墅，继续深挖现场可能存在的其他线索，同时协调对邓斌家人的保护工作。
警车呼啸着离去，别墅内外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并未消散。
陈默重新回到书房，看着那个被凿开的墙洞，里面还残留着邓斌尸体被移走后留下的空洞轮廓。他总觉得，这个案子里，还缺少一块关键的拼图。沈墨的疯狂，赵强的潜在嫌疑，谐振器的出现，邓斌的死亡……这些碎片之间，似乎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连接着，但他还无法清晰地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