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关键的是,在对当年化工厂管理层及与李建军、赵大勇同期工人的外围走访中(很多人已离开本市),一个警员带回来一条模糊的线索:据说,火灾前,厂里曾发生过一次小型物料“丢失”事件,涉及一批违规存放的易燃化学品,当时负责仓库看守的,正好是赵大勇(他曾在化工厂做过短期保安),而李建军当时是仓库搬运工之一。此事后来似乎不了了之。
所有的碎片,开始向着一个黑暗的中心汇聚。违规化学品、丢失事件、争吵、火灾、李建军的“死亡”、他神秘消失的“侄女”李丫、赵大勇的死、以及脖颈上属于李建军的dNA……
陈默站在案情板前,上面已经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关系图和时间线。他在李丫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又用红笔将“腾飞化工厂火灾”与“赵大勇被杀案”连接起来。
“仇恨。”陈默轻声说,像是在对队长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源于三年前那场火的仇恨。李丫认为那场火不是意外,她认为赵大勇是导致他‘父亲’李建军死亡,并且让她不得不隐姓埋名的元凶之一。”
“所以她现在回来报仇?”队长眉头紧锁,“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策划如此精密的谋杀?利用三年前的dNA?这可能吗?”
“不要被年龄迷惑。”陈默的目光锐利,“仇恨和苦难会让人急速‘成长’。而且,她可能不是一个人。”
他想起了那个酒吧监控里,身形瘦小、行动谨慎的“连帽衫”。
队里立刻加强了对李丫的搜寻。根据有限的描述和年龄模拟画像,在各救助站、福利机构、以及城中村、城乡结合部等流动人口密集区域进行排查。但如同大海捞针,进展缓慢。
另一方面,陈默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李丫还活着,并且怀着强烈的复仇动机,那么赵大勇可能不是唯一的目标。当年那场火灾,以及与之相关的“秘密”,可能还涉及其他人。他要求调阅当年所有与李建军、赵大勇在同一时间段、同一区域工作的工人名单,尤其是可能了解甚至参与那批违规化学品“丢失”事件的人。
名单很快拉了出来,有十几个人。经过初步筛选,排除了目前不在本市的、以及有明显不在场证明的,还剩下五个可能知情者。
“重点保护这五个人?”队长问。
“不,”陈默摇头,“打草惊蛇。我们要引蛇出洞。”
他建议,对这五人进行隐蔽的监控,同时,对外释放模糊信息,称“缄默之血”案取得重大进展,警方已掌握关键证据,正在对三年前腾飞化工厂旧案进行重新调查,并已锁定重要知情人。
这是一个险招,旨在给潜在的凶手施加压力,迫使其继续行动,或者露出马脚。
压力很快产生了效果。
名单上的一个前化工厂工人,名叫王强,在城西建材市场经营一家小店面。在消息释放出去后的第二天晚上,他店铺的玻璃被人用砖头砸碎了。市场监控拍到一个极其模糊的、穿着连帽衫的瘦小身影在事发时间段快速逃离,但无法辨认面容。
几乎在同一时间,技侦部门监控到,那个曾经给赵大勇发送过童谣信息的虚拟号码,再次活跃起来,向另一个名单上的人,一个叫孙福的废品回收站老板,发送了信息。信息内容被成功截获,同样是那句童谣:
“沉默的孩子不说话,红色的月亮挂天上……”
孙福收到信息后,显得异常恐慌,当天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本市,在长途汽车站被蹲守的警方控制。
审讯室里,孙福面色惨白,浑身哆嗦。在警方出示了部分证据和施加心理压力后,他终于崩溃,断断续续地吐露了部分实情。
三年前,腾飞化工厂那批违规存放的易燃化学品,确实不是“丢失”,而是被当时包括李建军、赵大勇、孙福以及另外两三个人在内的一小撮人,合伙偷偷倒卖了出去,牟取私利。李建军最初是被拉入伙的,但后来因为害怕,想要退出并举报,因此与其他几人发生了激烈争吵,其中以赵大勇最为强硬。
“后来……后来就着火了……”孙福眼神恐惧,“我们都以为是意外……但、但李建军没跑出来……我们当时也怕事情败露,就……就统一口径,说是意外……”
“李建军是不是有个孩子?一个女孩?”陈默问。
孙福愣了一下,努力回忆:“好、好像是有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跟着他住,叫……叫丫丫?挺安静一孩子,不怎么说话。火灾后……就没见过了,我们以为被送回老家了……”
“那批被倒卖的化学品,最终流向了哪里?经手人还有谁?”队长追问。
“是……是通过一个中间人出手的,那个人叫……叫‘老K’,具体名字不知道,只知道他经常在‘遗忘角落’酒吧那一带活动。”
“遗忘角落”!赵大勇死前频繁出入的酒吧!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拧成了一股绳,绳头指向了那个神秘的“老K”,以及那个隐在暗处、唱着童谣的复仇者——李丫。
警方立即对“遗忘角落”酒吧进行了布控,并开始全力搜寻“老K”的身份。陈默有一种预感,李丫,这个沉默的孩子,很可能与这个“老K”存在着某种联系。甚至,那个酒吧监控里的“连帽衫”,可能就是“老K”本人,他或许是李丫复仇的执行者,或许,是利用李丫的仇恨达成自己目的的黑手。
就在针对“老K”和酒吧的侦查紧锣密鼓进行时,负责监控另一名名单上人员(刘胖)的小组传来紧急消息——刘胖失联了。
刘胖,原名刘富,当年也是倒卖小团体的一员,现在开一家小超市。监控显示他昨晚回家后并未外出,但今天早上其妻子报警称联系不上他,手机关机。警方进入其家中,发现刘胖不在,家里没有搏斗痕迹,但其卧室的窗户大开,窗台上有一个模糊的、不属于这家人的鞋印,尺寸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