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领域之内,时间失去了意义,唯有痛苦与坚持是永恒的刻度。
陈长生的意识如同在狂风巨浪中颠簸的一叶扁舟,竭力维持着不沉没。外界那无孔不入的精神诅咒与怨魂嘶嚎,化作亿万根无形的毒针,持续不断地穿刺着他的神魂壁垒,试图瓦解他的意志,污染他的道心。
他大部分心神都用于构筑防线,抵抗这绵绵不绝的侵蚀,剩余的精力,则全部投入到体内那更加艰难的战场——引导着那几缕发丝般的寂灭能量,试图重新连接与柴刀、阵核那脆弱而关键的联系。
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能量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伤势反噬,或惊动那沉睡的柴刀,招致不可预料的后果。星辰阵核更是如同死物,对一切试探漠然置之,唯有其最深处偶尔闪过的微蓝数据流,证明着它内部仍在进行着某种超乎理解的运作。
就在他一次小心翼翼的引导即将触及柴刀刀柄,那内部的寂灭星海似乎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时——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外部的精神攻击加剧,也非体内的伤势恶化。
而是……整个天地,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持续不断、令人烦躁欲狂的精神诅咒与怨魂嘶嚎,戛然而止!
并非逐渐减弱,而是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巨刃瞬间切断,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丝毫余音。
领域外围,那些魔物发出的低沉咆哮、菌毯蠕动的窸窣声、甚至魔气流动的呜咽……所有的一切声响,全都消失了。
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骤然降临!
紧接着,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的沉重。
并非实质的重量,而是一种源自法则层面、源自灵魂本源的绝对压制!
空气凝固了,不再流动。弥漫的魔气停止了翻滚,如同变成了粘稠的、半凝固的胶质。光线变得晦暗,仿佛被某种力量吸走了所有的活力与亮度。
陈长生猛地睁开眼睛!
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极致的注视,穿透了寂灭领域的壁垒,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注视,与之前冥尊那跨越遥远距离的扫视截然不同!
它更加清晰,更加直接,更加……具有实质性的压迫感!
仿佛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不再满足于远观,而是……亲临?!
下一刻,魔窟方向,那原本缓缓旋转、支撑天地的庞大能量风暴,其核心猛地亮度骤增!
并非爆炸般的闪耀,而是一种内敛的、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极致幽暗爆发!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色彩的光柱(或许称之为“暗柱”更为贴切),自风暴核心迸发,瞬间跨越无尽空间,降临于寂灭领域之外!
光柱并未带来毁灭性的冲击,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收敛、凝聚。
最终,化作一道人形轮廓。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最纯粹的黑暗与冰冷的意志凝聚而成的投影或分身。
其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万古不化的迷雾之后,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得令人心胆俱裂!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并非血肉之眸,而是两个不断向内坍塌旋转的漆黑漩涡!漩涡深处,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极虚无,蕴含着令万物归寂、让万法凋零的冰冷与漠然!
重瞳!
冥尊之眼!
这具黑暗分身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散发出滔天的气势。
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扭曲了周遭的一切法则!
空间以其为中心,微微向内凹陷、扭曲,仿佛无法承载其“重量”。时间在其周围变得粘稠而混乱。它脚下的菌毯大片大片地枯萎、湮灭,化为最原始的虚无。那些离得稍近的魔物,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便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无声无息地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暗影编织者、诅咒巫妖、噬魂妖……所有在场的冥域头目,早已在那目光降临的瞬间,便如同被冻结的雕像,死死匍匐在地,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无法做出,唯有那弥漫开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极致恐惧,证明了它们还“活着”。
冥尊分身的目光,缓缓移动。
最终,跨越了百丈距离,无视了寂灭领域的阻隔,精准地落在了领域核心——陈长生的身上。
在被这目光锁定的刹那,陈长生浑身猛地一僵!
血液仿佛冻结,神魂如同被亿万年不化的玄冰封镇!体内那几缕艰难运转的寂灭能量瞬间僵滞,星辰阵核的光芒黯淡到极致,连腰间那一直沉寂的柴刀,都发出了极其轻微的、近乎哀鸣般的震颤!
压力!
无法想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绝对压力!
这并非力量上的差距,而是一种生命层次、存在本质上的绝对碾压!
陈长生艰难地抬起头,染血的眼眸透过领域壁垒,迎向了那双漠然的、正在坍塌旋转的重瞳。
四目相对。
一边是挣扎求存、伤痕累累的万古孤寂。
一边是俯瞰众生、漠视一切的至高冰冷。
空间凝固,时间停滞。
冥尊现世,万物噤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