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看了过去,笑道:“宋大人,那是云州的沙盘地形图,目前只完成了一半。”
“旁边那一片空白处,是南境的,庆州,安州,南州。”
“城建司已经派出去勘探小队前往南境实地考察,最迟要两个月才回来。”
宋之问疑惑道:“王爷,您的意思是……明年要连南境三州之地,也一并动工?”
夏侯玄负手而立,自信道:“宋大人,不是想,是确定,连同西境的其中一州,可能也会在明年的规划之内。””
“只是目前培养的勘探小队成员有限,只能先把南境三之地的沙盘地形图做出来。等明年开春,再派人去西境。”
宋之问喃喃自语:“五个州?”
他这辈子跟钱粮打了三十年交道,深知这是一件何等恐怖的工程。
那不是在纸上画几条线,是要用无数的的白银,堆出一条条横贯山河的道路。
宋之问担忧道:“王爷!明年同时开工五个州,摊子铺得太大了!以北州目前的财力……会不会……会不会太过勉强?”
夏侯玄沉吟片刻,反问道:“宋大人,你在户部兢兢业业三十年。这三十年来,北夏每年入库的税银,想必你都了然于胸。”
“你可知,为何我北夏国库,总是捉襟见肘,税收增长如此缓慢?”
宋之问沉默了。
他在户部,从一个不起眼的书吏,熬到户部左侍郎。
每一本账册都从他手中过过。他记得最清楚,景和十五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那是他印象里最好的一年,国库岁入,也不过一千三百万两白银。
最差的一年,景和二十三年,南境大旱,北境雪灾,岁入锐减至不足六百万两。
那一年,他跟着户部尚书张居廉,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半,整日整夜地拨着算盘,恨不得将一两银子掰成二十分花。
宫中用度削减,百官俸禄暂扣,才勉强让朝廷运转下去。
宋之问抬起头,回道:“回王爷,下官愚见,税收多寡,与天时、民生息息相关。”
“天灾人祸,粮食产量锐减,百姓颗粒无收,朝廷自然也就无税可收。”
“商贾虽能贡献一部分,但终究是末道,终不及农耕为本。”
夏侯玄听完,哈哈大笑,道:“宋大人,你说的没错,税收锐减,确实跟粮食产量有关系。”
“但,这绝不是全部的原因!”
“你也看过北州商会的账单,你亲手签押的,难道你以为,那上面日进斗金的数字,是假的吗?”
宋之问心头一跳。他当然知道那是真的,正是因为是真的,他才觉得匪夷所思!
夏侯玄没等宋之问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商业越是繁荣,商税自然水涨船高。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什么?”
“是让货物,真正地流动起来!在州与州之间,在城与城之间,甚至在穷乡僻壤的村落与繁华的城池之间!”
“而要让它们流动起来,就需要通道!”
“本王修建的这些路,就是通道!”
“宋大人,你以为本王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要想富,先修路’,真的只是一句顺口的口号吗?”
夏侯玄指沙盘地形图上的北州和青州,继续说道:“你看着,这两州之地,路网贯通,商贸全盘激活。”
“不出三年,单是这两州上缴的商税,就会是一个你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知道,当初本王让朝廷报销北元一战的钱粮耗费时,父皇用北境三州未来三年的税收做抵,本王为何会一口答应。”
这番话,让宋之问,想起来了!确有此事!
朝堂上户部尚书张居廉更是哭天抢地,说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钱。
最后,是陛下一道圣旨,用北州未来三年的税赋,直接划拨给了夏侯玄,用以抵消。
当时,满朝文武,包括他宋之问在内,都觉得陛下这招高明。用根本收不上多少税的北州未来收益,就平息了一场财政风波,还彰显了皇恩浩荡。
所有人都以为,是夏侯玄吃了大亏。
可现在……
宋之问一拍大腿: “哎呀!陛下,糊涂啊!”
李书岳站在一旁,强忍着笑意,不说话。
夏侯玄看着宋之问那痛心疾首的模样,乐了:“宋大人,现在明白本王为何敢同时铺开五个州的摊子了?”
宋之问恭敬道:“王爷……王爷深谋远虑,老臣……老臣鼠目寸光!”
他一生信奉节俭,以为守住钱袋子就是为国尽忠。直到今天,他才真正领悟到,钱,不是守出来的,是“生”出来的。
夏有玄指着沙盘图,说道:“宋大人,北州的摊子会越铺越大。”
宋之问疑惑的问道:“王爷,若……若真如您所言,北境的税收,成倍增长,那朝廷官员弹奏...……”
夏侯玄拿起一根细长的木杆,轻轻点在沙盘正中央说道:“宋大人,你以为,本王修路,只是为了富我北州?”
“本王要做的,是织一张网。一张以北州为中心,辐射全国,将北夏每一个城市,村子都连接起来的交通巨网!”
“路修好了,北境的铁矿,南境的粮食,西境的香料,东境的海盐,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低的成本,运往任何需要它们的地方。”
“到那时,一地有灾,八方来援,将不再是空话。朝廷调兵遣将,也能一日千里。”
“商税暴涨,国库充盈,军队粮草充足,百姓安居乐业。你说,这样的功绩,谁能抹杀?那些弹劾的奏章,在堆积如山的税银面前,还有分量吗?”
“父皇是位明君,他比谁都清楚,一个强大、富庶的北夏,对他意味着什么。”
夏侯玄放下木杆,转身看着已然呆若木鸡的宋之问,笑道:“至于那些眼红的,想伸手摘桃子的,本王也为他们准备好了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