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灯“啪”地熄灭,六个小时像被谁故意拉长了胶片,一帧一帧慢放。走廊尽头,门终于推开,医生口罩下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命捡回来了,刀口离心脏一厘米,再偏一点,天王老子也拉不动。”
话音落地,微光腿一软,整个人往下滑,被周明宇一把捞住。脸上没有泪,只有两道干涸的血痕——之前攥着陆辰逸的袖子,硬是把指甲掐进了肉里,血是别人的,也是自己的。
加护病房外,一排椅子冷得像冰窖。微光不坐,站着,脸贴在玻璃上,鼻子压得发白。里面那人浑身插管,呼吸机“滴滴”响,每一下都在提醒:活是活了,可半条命还在阎王手里晃荡。
周明宇递来热咖啡,被推开;保镖拿来毯子,被摇头拒绝。整个人像被抽掉灵魂,只剩眼睛还亮,亮得吓人——里面烧着一锅火,锅底是血,柴火是恨。
天亮时分,警方来做笔录。微光开口,嗓子哑得不成样子,却条理清晰:袭击者三人,身高、口音、出刀角度,甚至鞋底的纹路,全描述得活像现场回放。警察面面相觑,心里统一弹幕:这姑娘一夜长大,长成了刀。
接下来的三天,医院成了临时指挥部。周明宇抱着电脑来回窜,清道夫团队把病房门口守成铁桶;雷诺阿教授远程喊话:“展览延期,学位保留,等你回来。”微光一一答谢,语气平静得像谈天气,转头就把所有资料归档,连根毛都不漏。
第三天傍晚,陆辰逸眼皮动了。微光凑过去,听见第一句话——气若游丝,却带着熟悉的臭屁:“哭丑了……”
眼泪当场决堤,砸在白色被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微光握住那只插满针眼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声音低得近乎耳语:“听好了,你流的血,不会白淌。白家、赵芮、夜鸦,有一个算一个,百倍奉还。”
不是撒娇,不是哭诉,是立誓。陆辰逸眨了下眼,算是回应,指尖微微收紧,像在说:随你闹,老子撑到底。
之后的日子,像按了快进键。白天,微光踩着高跟鞋穿梭在医院、警局、银行、画廊之间,签文件、调资金、录口供,一句废话没有;夜里,搬个小板凳坐床边,低声汇报进度,声音温柔,内容却全是刀光剑影:“公司股价稳了,赵芮的私人飞机被扣了,夜鸦两个中层在法国落网,正在狗咬狗。”
陆辰逸听得直挑眉,想笑,被伤口扯得龇牙咧嘴。护士来换药,感叹:“这对小情侣,一个敢疼,一个敢狠,天生一对。”
一个月后,医疗专机申请通过。起飞前夜,微光推着轮椅溜到空中花园,夜风裹着塞纳河的水汽,带着土腥味。远处灯火像打翻的星星,闪得眼花缭乱。
“回去后,想搞个基金会。”微光靠在栏杆上,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专门护着那些没背景的小艺术家,别让资本一屁股坐死。名字都想好了——‘滤境’,拿我的画命名,拿你的血当底色。”
陆辰逸笑出声,牵动伤口,咳得直抽气,还是那句:“随你,经费管够。”
回国航班,机舱改装成小型IcU,仪器滴滴响,像背景鼓点。飞机落地,舷梯下乌泱泱一群人,最前面站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背头,鬓角微白,眼神扫过来,自带“生人勿近”气场。
陆辰逸轻咳一声,低声介绍:“我爸,陆震霆。”
微光指尖一紧,想起传闻:这位爷,手里攥着半个亚洲的物流线,脾气比货轮还硬。上次见面,还是在饯行宴,隔着长桌,目光像x光,把人心肝脾肺照个通透。
陆震霆迈步上前,先扫儿子——脸色白得跟A4纸似的,眉头皱了下,情绪一闪而过;再扫微光,视线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停留两秒,深得像井。
“爸。”陆辰逸先开口,嗓子哑,却硬气,“我活着回来了。”
陆震霆“嗯”了声,声音低沉:“回来就好,账慢慢算。”随即朝微光点头,语气听不出喜怒:“林小姐,辛苦了。”
一句辛苦,重量堪比泰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微光却没躲,直视过去,声音不高,却稳:“陆叔叔,路上辛苦的是辰逸,我欠他的,用一辈子还。”
空气安静三秒,陆震霆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像冰面裂开细纹:“年轻人,有骨气。回家说。”
他转身,中山装被风吹得鼓起,像一面旗。车队启动,警灯闪烁,却没人敢鸣笛,生怕惊动这位爷的脾气。
车窗外的天,灰得发亮,像暴雨前最后一丝平静。微光侧头,看陆辰逸苍白的侧脸,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字:战场转移,怕吗?
陆辰逸闭眼,嘴角扬起,无声回握:怕个屁,干就完了。
车队驶入市区,高楼倒退,霓虹初上。新的战场,新的牌局,筹码是命,也是爱。涅盘已过,接下来,该放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