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的晨雾尚未散尽,九公主已站在三界议会殿前。她的白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素白衣衫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宛如即将乘风归去的鹤。
“您真的决定了吗?”稷老拄着锄头化作的拐杖,眼中满是忧虑,“陛下刚刚苏醒,三界百废待兴,此时离开...”
九公主望向远方,维度桥梁上流光溢彩,常青树的枝叶已延伸至云端。一切都是那么充满希望,只有她知道隐藏的危机。
“正是因为他醒了,我才能放心离开。”她轻声道,手中摩挲着一块温润的木牌,上面刻着“九龄堂”三个字,“他的心火虽已重燃,但半心初生,仍需温养。我需要收集三界灵药,为他炼制‘九转护心丹’。”
李靖大步走来,铠甲铿锵:“何须公主亲自动手?我派天兵天将为您搜集便是。”
九公主摇头:“九转护心丹需以心炼之,非亲力亲为不可。况且...”她顿了顿,声音更低,“那些暗中的眼睛正盯着天庭的一举一动。我若以凡人身份暗中行事,反而更便宜。”
哪吒从云头跃下,难得神色严肃:“但您的身体...心血大损,仙元未复,如今与凡人无异。若是遇到危险...”
九公主微微一笑,指尖泛起微弱的碧光:“虽失仙元,尚有仙识。何况...”她从袖中取出一柄看似普通的药杵,“这是老君所赠‘捣药杵’,危急时自有妙用。”
众人见她心意已决,不再相劝。天赐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处,脸色仍显苍白,但目光清澈如初。
“母亲...”他刚开口,九公主已走到他面前,为他整了整衣襟。
“好好休息,三界需要他们的维度之子。”她柔声道,“我会定期传讯回来。”
天赐握住她的手,额间神纹微亮:“我已让影卫暗中保护您。若有任何危险,即刻唤我名号,心火所至,我必现身。”
九公主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巍峨的宫殿和关切的面孔,转身踏入下界的云路。
她没有回头,因此没有看见天赐眼中闪过的金红光芒,也没有看见他袖中微微颤抖的双手——新生的半心仍在脆弱期,每一次情绪波动都会引起撕裂般的疼痛。
青云郡虽在战后重建,但城南仍是贫苦百姓聚居之地。狭窄的街道两旁挤着低矮的房屋,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炊烟混合的气息。
九公主在一处临街的小院前停下。这里原本是间废弃的药铺,门前有棵半枯的桃树,据说曾有位老医者在此行医数十年,救治过无数贫苦百姓。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尘土扑面而来。室内简陋却整洁,药柜、诊台、捣药臼一应俱全,后院还有一小块药圃,虽然荒芜,但土地肥沃。
“就是这里了。”九公主轻声道。她取出木牌挂在门外,开始打扫整理。
隔壁传来孩子的哭声和妇人的呵斥声,随后是剧烈的咳嗽声。九公主动作顿了顿,继续安静地打扫。
傍晚时分,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探头进来:“请问...您是大夫吗?”
九公主抬头,见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怀里抱着个更小的男孩,孩子额头发烫,呼吸急促。
“是,我是大夫。”九公主柔声道,“来,让我看看。”
她检查了男孩的状况,是常见的小儿发热,但因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严重。九公主取出随身携带的草药,熟练地配制了一剂药。
“三碗水煮成一碗,分三次服下。”她将药包递给女孩,又拿出两个馒头,“这个给你们。”
女孩瞪大眼睛:“可是...我们没有钱...”
“第一个病人免费。”九公主微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桃...我弟弟叫小木。”
“好名字。”九公主摸摸她的头,“明天再来一趟,我看看弟弟好了没有。”
小桃千恩万谢地走了。九公主望着她瘦小的背影,轻轻叹息。她注意到女孩手腕上有几道诡异的青纹,但转瞬即逝,以为是光线错觉。
当夜,九公主在后院秘密布下结界,取出捣药杵。杵身泛起微光,与天上星辰呼应,汲取着微弱的维度能量。她在心中默念:“第一味药,人间至纯至善之心为引,已得。”
消息在城南传开:新来的女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对穷人格外宽容,时常免去药费。
九龄堂前渐渐排起长队。九公主日间接诊,夜间则秘密炼药。她发现人间疾病虽不如仙魔之战凶险,却因掺杂着贫苦、忧愁、绝望而更加复杂难解。
第七日,小桃带着康复的弟弟前来道谢。小男孩活泼可爱,完全不见病容。
“多谢大夫救命之恩!”小桃跪地就拜,被九公主急忙扶起。
九公主为她把脉,眉头微蹙:“小桃,你近日可感到疲惫无力?夜间可会盗汗惊梦?”
女孩惊讶:“您怎么知道?”
“你体质特殊,需定期调理。”九公主写下一个药方,“按这个方子,每月来取一次药。”
小桃离开后,九公主面色凝重。女孩脉象奇特,似有幽冥气息残留,但又与寻常鬼气不同。她在医簿上记下:“疑有魔气潜伏,需密切观察。”
当夜,她开启维度通道,将第一份观察报告传回天庭。
天赐的回复很快传来,只有短短一句:“母安为重,勿涉险。”
九公主轻叹,继续捣药。捣药杵泛起微光:“第二味药,医者仁心为基,已得。”
青云郡突发怪病,患者先是手腕出现青纹,继而发热咳嗽,重者昏迷不醒。郡守下令封锁城南,唯九龄堂仍开门接诊。
“大夫,求您救救我娘!”一个少年冲进医馆,背上背着昏迷的老妇人。
九公主检查后心惊:老妇人腕上青纹已蔓延至肘部,气息微弱,更可怕的是——她感知到了一丝熟悉的幽冥能量!
“这是...改良过的幽冥瘟疫?”她立即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连夜,她查阅所有医案,发现患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曾去城西新开的“长生堂”求过“延年益寿丸”。
次日,九公主扮作普通村妇,前往长生堂查探。
长生堂气派非凡,求药者络绎不绝。堂主自称“玄冥真人”,仙风道骨,言谈间却隐隐透着一股邪气。九公主感知到他身上的幽冥气息,但奇怪的是,似乎还有一丝...仙气?
她买回一丸“延年益寿丸”,仔细分析后震惊:药中竟掺有微量“噬魂散”——这是一种幽冥界禁药,能缓慢吞噬服用者魂魄,但经过巧妙改良,加入了仙界灵芝掩盖气息!
“莫非有仙冥勾结?”九公主立即传讯天庭。
这次的回讯是哪吒:“已派兵调查长生堂,公主切勿轻举妄动。”
但疫情不等人。九公主不顾警告,开始研制解药。她发现唯有以“心火草”为主药,佐以三昧真火炼制,方能克制此毒。
心火草只生长在火山口,采摘极其危险。九公主毅然前往,凭借老君所赠药杵护身,历经艰险采回药草。
炼丹那日,九龄堂后院金光冲天。九公主以所剩无几的仙元催动三昧真火,七日七夜不眠不休。当丹成之时,她几乎虚脱倒地。
解药分发下去,疫情得到控制。百姓称她为“活菩萨”,她却因耗尽心力,一头白发更加枯槁。
捣药杵微光闪烁:“第三味药,舍己救人之志为材,已得。”
疫情过后,九龄堂名声大噪。九公主却更加警惕,因为她发现长生堂虽被封,但玄冥真人早已不知所踪。
更让她不安的是,小桃突然失踪了。
她循着女孩留下的气息追踪至城郊乱葬岗,发现一处隐秘洞穴。洞内幽深诡异,弥漫着浓重的幽冥气息与...某种熟悉的仙气?
九公主点亮心灯,谨慎深入。在洞穴最深处,她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数十个孩子昏迷不醒地躺在法阵中,手腕上的青纹发出幽幽光芒。小桃也在其中,面色惨白如纸。
法阵中央,一个身影正在施法——竟是转世后的玄阴仙子!但此时的她双目赤红,显然被什么控制了心神。
“师姐?!”九公主失声。
玄阴机械地转头,声音冰冷陌生:“汐月...你总是坏我好事...”
话音未落,一道玄冰刺疾射而来!九公主急忙闪避,原本站立处瞬间冻结。
“这些孩子是纯净之体,正好作为重塑魔心的容器...”玄阴疯狂大笑,“待魔心一成,我便能摆脱这可笑的情愫,重获力量!”
九公主心念电转:玄阴显然被某种力量操控了,但又能是谁?竟能操控转世之魂?
她一边躲避攻击,一边观察法阵。突然,她发现阵眼处悬浮着一枚熟悉的玉佩——正是王母留下的那半块玉佩!但此时玉佩已被幽冥能量污染,发出不祥的黑光。
“原来如此...”九公主恍然大悟,“有人利用师姐对母亲的执念,通过玉佩控制了她!”
她不再犹豫,取出捣药杵。药杵感受到幽冥气息,顿时爆发出耀眼光芒。
“老君助我!”九公主将所剩无几的仙元注入药杵。
药杵化作一道金光,直击玉佩!
“不!”玄阴惨叫一声,随着玉佩的破碎而软倒在地。
孩子们腕上的青纹渐渐消退。九公主急忙检查,发现他们性命无碍,但魂魄受损,需要长期调养。
她扶起昏迷的玄阴,心情复杂。捣药杵微光闪烁:“第四味药,破邪显正之勇为料,已得。”
九公主在九龄堂地下开辟了一间密室,这里既是药房,也是炼心之所。四壁刻满防护符文,中央药鼎下燃烧着永恒之心火——这是天赐特意分出一缕心火为她点燃。
她将近日收集的“药材”投入鼎中:至纯至善之心、医者仁心、舍己救人之志、破邪显正之勇...再加上各种珍稀草药,开始炼制九转护心丹。
炼丹过程极其耗时耗力。她必须时刻调整火候,注入仙元,同时还要分心照料医馆事务。
更让她担忧的是,天赐传来的讯息越来越简短。有时只是“安好,勿念”四字,她却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疲惫与痛苦。
一夜,她正在炼丹,心火突然剧烈摇曳。她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赐儿...”她喃喃道,手中药杵几乎握不稳。
就在这时,密室门被轻轻推开。九公主警觉回头,却见小桃端着茶水站在门口,眼睛睁得大大的。
“大夫...您这是...”女孩看着发光的药鼎和奇异的符文,吓得说不出话。
九公主心中一沉。她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凡人窥见了仙家秘术。
她正欲解释,小桃却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声音变成成熟的女性嗓音:“找到你了,九公主殿下。”
九公主骤然后退:“你是谁?!”
“小桃”周身泛起黑光,化作一个蒙面女子:“鬼帝陛下向您问好。多谢您这些时日为我们收集炼药的材料...”
女子伸手抓向药鼎!九公主急忙阻挡,却被一股强大的幽冥之力震开。
“这九转护心丹,我们就笑纳了。”女子大笑,“对了,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维度之子的情况比您想象的更糟...他的半心正在被魔种侵蚀,不久就会成为我们的人...”
九公主如遭雷击,猛然想起天赐简短的传讯、颤抖的双手...原来他一直在隐瞒实情!
愤怒与母爱交织,她体内突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白发无风自动,心灯骤然亮如白昼!
“谁敢伤我孩儿!”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雷霆之威。
蒙面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震慑,稍一迟疑,九公主已夺回药鼎,捣药杵化作金光击中女子胸口!
女子惨叫一声,化作黑烟遁走,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太迟了...魔种已深种...除非以母心换子心...”
九公主跪倒在地,紧紧抱住药鼎,泪水滴在滚烫的鼎身上发出滋滋声响。
她终于明白,这场较量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险。敌人不仅想要天赐的命,还要彻底摧毁维度之子!
当夜,九公主传讯天庭,只有短短三字:“急需见。”
然后她开始准备最危险的药引——自己的半颗仙心。
窗外,桃花不知何时开了满树,月光下如血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