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的第一缕异动,是被个瞎眼采药人发现的。
老人循着雪莲香气攀至冰川裂缝,指尖触及的花瓣却冰冷刺骨——那根本不是雪莲,而是凝结成花状的玄冰。冰花中心封着抹蠕动黑影,正发出婴儿般的啜泣。当他慌张后退时,裂缝中突然伸出漆黑触须,将他与冰花一同拖入深渊。
三日后,老人的药篓出现在九龄堂门前。篓中积雪未化,几株沾染魔气的冰花在阳光下嘶嘶作响。九公主捏碎冰花时,指尖竟被蚀出白骨,伤口飘出的黑气凝成鬼帝残影。
“师姐的医馆...”黑影桀桀怪笑,“倒是送养料的好去处。”
天赐正在南天门调整心灯考评榜。
水晶碑忽然剧烈震颤,雷部参将的名字骤然暗淡——他驻守的极北边境传来紧急警讯。当金轮神光扫过北境时,天赐看见骇人景象:三千里的冰川正在无声融化,黑水渗入地下脉络,竟顺着灵脉流向三界水源。
“不是融化。”九公主的声音透过桃枝传来,“是吞噬。”
她现身时裙摆沾着药汁,显然刚从炼丹房赶来。腕间心灯印记灼灼发亮,映出黑水中翻滚的魔影——那些都是被魔神吞噬又吐出的残魂,正保持着临终痛苦的模样。
“鬼帝的手笔。”她引出一缕黑水凝成冰镜,“但不止他。”
冰镜映出更深层的真相:玄冰裂缝深处,有道原始古老的魔气正在苏醒。它甚至不屑伪装,直接显化出混沌初开时的恐怖形态——无数眼球与口器组成的肉团,每只眼睛都映照着不同时空的灾难。
“上古魔神‘熵’。”九公主面色骤白,“开天辟地时被父神斩成三段,竟有一段埋在北极...”
天赐金轮疾转,推演出更可怕的未来:这道封印松动会引发连锁反应。另外两处封印将在百日内相继破裂,三魔神合一便是宇宙重归混沌之日!
巡凡使首次出征便遭重创。
瘸腿道人带领的十二人小队深入冰川,沿途以心灯印记净化魔气。起初进展顺利,直到他们遇见那个瞎眼采药人——老人竟完好无损地站在冰窟前,怀中抱着啼哭的婴儿。
“救命...”老人伸出溃烂的手,“带着孩子走...”
当最年轻的巡凡使接过婴儿时,所谓“婴儿”突然裂成万千触须!瘸腿道人舍身相护,被触须缠住的左腿瞬间腐化成黑水。更可怕的是——其他巡凡使的心灯印记竟被污染,开始互相攻击。
九公主的桃枝及时破空而来,枝条刺入失控者眉心。可见诚花绽放的刹那,所有巡凡使同时惨叫——他们看见了自己最恐惧的未来:天赐化为无情天道、九公主再度消散、三界沦为魔域...
“不是幻象。”九公主收回被污染的桃枝,“是熵的预言能力。”
瘸腿道人突然自爆元神,冲击波暂时清退魔气。他残留的意念化作冰雕,手指永远指向某个方位——那里藏着遏止连锁反应的关键。
瑶池紧急会议上,分歧空前激烈。
雷神主张劈碎整个极北之地:“管他魔神熵还是鬼帝,一并轰成渣!”
龙王立即反对:“北极冰盖维系三界水平衡,毁之则洪水灭世。”
幽冥代表则阴恻恻提议:“不若献祭九成凡人,以怨气制衡混沌...”
话音未落,提议者已被桃枝钉在墙上。九公主冷眼扫过众仙:“谁再提献祭,我便送谁去熵的胃里做客。”
她忽然摘下发间桃枝插进地脉灵流。枝条逆流而上直抵北极,在裂缝处绽开万丈光华——光芒中清晰显现出鬼帝残影,他正疯狂啃噬着封印熵的太古符咒!
“果然是他捣鬼。”天赐金轮锁定鬼帝,“但为何要释放更可怕的魔神?”
九公主忽然咳出血,血滴落地化成冰晶卦象:“熵能吞噬时空...鬼帝想回到过去改写败局!”
真相在第九日浮出水面。
那位在九龄堂洒扫的玄阴旧部,突然闯入瑶池呈上骨笛:“鬼帝大人...不,那孽障用此物操控了我!”
骨笛内壁刻满太古密文,记载着令人胆寒的计划:鬼帝根本不想融合熵,而是要诱使天赐全力镇压北极时,趁机夺取被封印在王母遗宝中的“时空之核”——一旦得手,他就能跳跃到九公主未诞生的时代,彻底抹除天罚之子的存在!
“好个调虎离山。”天赐捏碎骨笛,“但时空之核在王母陵寝,有三十六重...”
他忽然顿住,与母亲同时望向西方——王母陵寝正在剧烈震动!守陵天将传来的最后影像里,鬼帝残影正捧着个不断坍缩的光球狞笑。
“晚了...”九公主腕间心灯印记骤然暗淡,“他已得手。”
极北之地就在这时彻底裂开!熵的触须遮天蔽日,而鬼帝身影消失在时空漩涡中。更糟糕的是——所有心灯印记者都开始记忆混乱,有人突然忘记九公主是谁,有人则看见并不存在的未来惨状。
“熵在吞噬现在。”天赐以金轮定住三界时空,“娘亲,我需要您的...”
他怔在原地——九公主正在缓慢消失!从衣摆开始化作光尘,仿佛被什么力量从时空层面抹除。
“看来...”她苦笑着捧住儿子脸颊,“鬼帝成功改变了某个过去。”
在彻底消散前,她将整株桃树打入天赐心口:“去找最初的见诚花!唯有开天辟地时的第一朵,能锚定所有时空...”
天赐独自立于崩塌的北极。
熵的触须已缠上他的脚踝,鬼帝在时空缝隙中狂笑。而三界众生正在遗忘母亲的存在——九龄堂开始风化,医典字迹消退,连心灯印记都在淡去。
他忽然挖出心口的愿力心灯,任其被熵吞噬。
“不是要吞吗?”他笑着张开双臂,“让你吞个够。”
心灯爆裂的刹那,被照亮的是三千世界所有见诚花绽放的瞬间!每一朵花都映出九公主存在的证明:她救过的生灵、她教会的情感、她播撒的希望...
熵突然发出痛苦的嘶鸣——过于庞大的“善”正在撑爆它混沌的胃囊。
鬼帝的狂笑戛然而止。在某个即将被改写的时空分支里,刚诞生的九公主婴孩忽然睁开眼,瞳仁中开出灼灼桃夭。
天赐的声音响彻所有时间线:
“暗流终将翻涌成惊涛。”
“而我们会重逢在每朵花开的时刻。”
极北冰盖轰然合拢,将熵暂时压回深渊。但冰层之下,更多眼睛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