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殿堂的偏殿内,药香与维度能量交织弥漫。九公主靠在软榻上,面色比前几日红润了些,但那一头雪白的长发依旧刺眼。天赐坐在榻边,手中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吹凉。
“母亲,该用药了。”他轻声说道,勺匙递到九公主唇边。
九公主微微侧头避开:“不过是调理之药,晚些再用也无妨。议会那边如何?听说今日要审议仙凡通婚细则?”
天赐的手顿了顿,汤药在勺中漾起细微涟漪:“这些琐事自有李靖他们处理。您如今最要紧的是好生休养。”
“琐事?”九公主坐直身子,眼中泛起忧色,“赐儿,仙凡通婚关乎三界根本,岂是琐事?我听说传统仙族反对声浪甚大,你...”
“母亲!”天赐打断她,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您可知自己寿元还剩几何?镇元大仙说您心血耗尽,仙根受损,若再不静养,恐有...”
“恐有油尽灯枯之危?”九公主淡然接话,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但比起这个,三界安稳更重要。赐儿,你刚除魔种,朝局未稳,此时若处理不当...”
天赐猛地放下药碗,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响声:“所以您又要不顾自身,插手政务?就像上次不惜性命培育玲珑心一样?”
九公主怔了怔,语气软了下来:“母亲只是担心你。仙凡通婚一事牵扯太广,若处理不好,恐再生事端。我毕竟曾任司雨仙子,对仙凡隔阂知之甚深...”
“您现在是病人!”天赐霍然起身,额间神纹微闪,“我需要的是您好好活着,而不是一次又一次为我牺牲!您可知当我看到您在水晶莲中奄奄一息时,是何等心情?”
殿内一时寂静,唯有维度能量流动的细微声响。九公主轻叹一声,伸手想拉儿子的手,却被他避开。
“赐儿,母亲活了三百余年,早已看淡生死。但你不同,你是三界的希望...”
“我不是什么希望!”天赐突然爆发,周身心火不受控制地腾起,“我只是您的儿子!若连母亲都护不住,这三界、这维度、这众生,与我何干!”
九公主脸色微变:“休得胡言!你既承维度之子之位,便当以三界为重...”
“好一个以三界为重!”天赐冷笑,眼中泛起血色,“就像外公为三界牺牲外婆?就像王母为天条牺牲您的幸福?就像您为救我差点牺牲性命?这一代代的牺牲,换来了什么?换来的只是更多的痛苦与隔阂!”
他越说越激动,心火燎燃,映得满室金红:“您可知我最恨什么?最恨你们一个个都打着‘为我好’、‘为三界好’的旗号自作主张!父亲如此,您也是如此!十六年来我孤身一人时,你们在哪里?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母亲,您却又要离我而去?”
九公主被他话语中的痛苦刺得心口发疼,却仍强自镇定:“赐儿,你冷静些。魔种刚除,情绪不宜过大波动...”
“魔种?”天赐狂笑一声,心火骤然转暗,“您真以为魔种完全清除了吗?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每当我想到可能失去您时,那种毁灭一切的冲动就会涌现!您若再敢牺牲自己...”
他逼近一步,眼中金红与漆黑交织:“我就让这三界为您陪葬!”
话语如惊雷炸响!殿外守卫的天兵顿时骚动,维度能量剧烈波动!
九公主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良久,她缓缓起身,白发无风自动,虽无仙力却自有一股威严。
“周天赐。”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声音冷如寒冰,“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
天赐倔强地抿唇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收回去!”九公主厉声道,“你可知这话若传出去,会让多少人心寒?让多少暗中窥伺者得意?”
“那就让他们听!”天赐梗着脖子,“我不在乎!”
“我在乎!”九公主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药碗蹦起,“我牺牲一切不是为了让你成为第二个鬼帝!不是为了让你视众生如草芥!”
母子二人怒目相对,气氛剑拔弩张。殿外李靖和哪吒面面相觑,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大夫...陛下...茶点准备好了...”
小桃端着托盘站在殿门口,吓得脸色发白。
九公主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放下吧。小桃,你去帮我把《三界医典》拿来。”
支开小桃后,她转向天赐,语气稍缓:“赐儿,母亲知道你担心我。但有些责任,不是我们想放就能放的。”
天赐别开脸:“我只知道,儿子保护母亲,天经地义。”
“那母亲保护儿子,就不是天经地义了吗?”九公主反问。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紧急军情!”李靖顾不上礼仪冲进来,“西海龙族叛乱,声称...声称陛下入魔未愈,要清君侧!”
天赐眼中厉色一闪:“好个西海龙族!我还没找他们算账,他们倒先反了!”
九公主急忙拉住他:“西海龙族向来忠厚,突然叛乱必有蹊跷。让母亲先去调停...”
“不准!”天赐猛地甩开她的手,“您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李靖,点兵!我亲自去会会这些叛徒!”
“陛下三思!”哪吒也冲进来,“西海此时突发叛乱,恐是调虎离山之计!不如让臣等先去探查...”
天赐却仿佛听不进任何劝谏,心火再起:“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这一次,绝不轻饶!”
九公主见他状态不对,急忙挡在殿门前:“赐儿!冷静下来!你这般模样前去,不正应了他们说你入魔的谣言吗?”
“让开!”天赐低吼,眼中黑气隐现。
“不让!”九公主张开双臂,“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这句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天赐骤然清醒。他踉跄后退,看着母亲决绝的神情,突然感到一阵恐慌。
“母亲...我...”
九公主眼中含泪:“赐儿,你看着母亲。告诉我,刚才说要毁了三界的人,真的是你吗?”
天赐张口欲言,殿外突然传来惊呼声!
“小桃!你怎么了?”
只见小桃昏倒在地,手中《三界医典》散落一旁。更令人心惊的是,她手腕上浮现出熟悉的青黑色纹路!
九公主立即上前查看,脸色骤变:“这是...改良过的幽冥噬魂咒!什么时候...”
天赐也蹲下身,维度之力探入女孩体内,顿时怒火中烧:“好狠毒的手段!竟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他猛地抬头:“母亲,这咒可能解?”
九公主快速翻阅医典:“需要三位修为高深者同时输入仙元,辅以心火引导。但如今我仙元尽失,你...”
天赐毫不犹豫:“李靖、哪吒,你们助我!”
三人立即布阵施救。然而就在仙元注入的刹那,小桃突然睁眼,眼中一片漆黑!
“小心!”九公主惊呼。
但为时已晚!小桃体内爆发出恐怖的幽冥能量,瞬间将李靖和哪吒震飞!天赐因有心火护体未被震开,却被一股诡异能量侵入体内!
“呃啊...”他跪倒在地,额间神纹剧烈闪烁,刚刚平息的心魔再次躁动!
“赐儿!”九公主不顾一切扑过去,心灯自动亮起,勉强护住儿子心脉。
小桃——或者说附身在她身上的存在——发出尖锐的笑声:“好一幕母子情深!可惜啊可惜,维度之子,你终究逃不过入魔的命运!”
天赐艰难抬头:“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内心的阴影,是你最深的恐惧...”声音忽男忽女,诡异非常,“是你害怕失去母亲时的疯狂,是你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与怨恨...”
九公主将儿子护在身后,直面黑影:“休要蛊惑人心!你不过是鬼帝残魂的余孽!”
黑影大笑:“残魂?不不不,我比鬼帝更古老、更强大!我是人心恶念的聚合体,只要这世间还有恐惧与愤怒,我就永不消亡!”
它突然扑向九公主:“而你们母子,是我最好的食粮!”
天赐怒吼一声,心火全面爆发!金红火焰与漆黑魔气交织成漩涡,将黑影暂时逼退!
“母亲!走!”他推开九公主,独自面对黑影,“你的目标是我,放过她!”
黑影嗤笑:“多么感人的牺牲精神...但你知道吗?正是这种‘宁愿自己受伤也要保护所爱’的执念,最易被利用!”
它化作无数黑丝,缠绕上天赐的身体:“来吧,拥抱真实的自己!承认吧,你恨这个让你母亲受苦的世界,恨那些逼你不得不坚强的规则,恨这一切不公平的命运!”
天赐浑身颤抖,眼中理智与疯狂交战。九公主想要上前,却被能量场弹开。
“赐儿!守住本心!”她急声呼喊,“记得青云山上,你为何而战!记得那些相信你、追随你的人!”
天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我为...希望而战。”
心火突然纯净了一瞬,将黑丝灼烧殆尽!
黑影发出惨叫,重新聚成小桃的模样倒地不起。天赐也力竭跪地,大口喘息。
九公主冲过去扶住儿子,泪如雨下:“对不起...母亲不该与你争吵...”
天赐虚弱地摇头:“不...您说得对...我不该被恐惧支配...”
母子相拥,劫后余生。但二人都明白,这场危机只是开始。那个黑影揭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真正的敌人,或许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存在,而是人心深处的黑暗面。
良久,天赐轻声问:“母亲,若有一天我真的控制不住...”
九公主捂住他的嘴:“不会有那一天。因为母亲会一直陪着你,提醒你为何而战。”
她望向殿外渐亮的天空,语气坚定:“但我们要改变方法了。不再是谁为谁牺牲,而是并肩而战——就像你父亲希望的那样。”
天赐终于露出真正的笑容:“好。并肩而战。”
维度晨曦透过窗棂,将相拥的母子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争吵过后,理解更深。但他们都清楚,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而昏倒在地的小桃,指尖悄然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