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妃气得在自己宫里摔了杯子,对贴身宫女怒道:
“岂有此理!一个宫女出身的贱婢,也配封为美人?还是在新后初立之时!这分明是没把皇后和我们放在眼里!太后娘娘也太纵着皇上了!”
相比之下,王贞妃则要温婉得多,她来到坤宁宫安慰默默垂泪的钱皇后:
“皇后娘娘莫要伤心,皇上初登大宝,政务繁忙,一时顾及不到也是有的。那高氏不过是个玩意儿,终究上不得台面。您是正宫皇后,母仪天下,谁也越不过您去。只要您稳居中宫,恪守妇德,皇上总会明白您的好处的。”
话虽如此,她心中也难免为这后宫伊始便显露的不平静而感到忧虑。
消息传到景福宫,吴太妃正与胡善祥对弈,闻言,她冷哼一声,将手中棋子重重落下:
“果然是孙氏惯用的伎俩!自己当年便是靠着这般手段上位的,如今又迫不及待地推出个高善清来分薄帝宠,搅乱后宫!真是毫无体统!那钱氏也是个不中用的,这才几天,就让人骑到头上来了!”
胡善祥平静地落下一子,语气带着看透世事的淡然:
“孙敏仪此举,一则可分皇帝之心,让他无暇他顾;二则可打压新后,树立自己在后宫的绝对权威;三则,高氏是她的人,得宠便等于她多了个耳目和帮手。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看来,这位高美人,很得她的真传,也甚合她心意。”
吴太妃忧心忡忡:“如今太皇太后病着,她更是肆无忌惮了!再这样下去,这后宫岂不成了她孙氏一人的天下?”
胡善祥看向窗外渐沉的暮色,道:“所以,太皇太后的病,才是关键。只要太皇太后在一日,她便不能完全为所欲为。”
她转头对侍立在旁的周景兰道,
“景兰,太皇太后的脉案和药膳食谱,你需再加紧研究,务求精益求精。许江那边若有消息,立刻来报。”
周景兰郑重应下:“是,仙师。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她深知,此刻她们与仁寿宫已是唇齿相依,太皇太后的安康,直接关系到景福宫乃至更多人的命运。
五月的御花园,姹紫嫣红,蜂蝶翩跹,本是散心解闷的好去处。
周景兰奉胡仙师之命,来采摘一些具有安神功效的合欢花和萱草,恰巧遇见了同样奉许江姑姑之命,来选取新鲜花卉装点仁寿宫的杭泰玲和唐云燕。
姐妹三人久别重逢,自是欢喜,寻了处僻静的凉亭稍作叙话。
杭泰玲摆弄着手里一支娇艳的芍药,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酸意和不服: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高善清,这才几天功夫,就摇身一变,成了高美人了!住进了永宁宫,听说用的穿的,比太妃的还讲究!真是……同人不同命,她那样的人,竟有这般好运道!”
唐云燕胆小,闻言立刻紧张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道:
“泰玲姐姐,你小声些!隔墙有耳。她如今是主子了,我们……我们以前在仁寿宫还得罪过她,她会不会……会不会报复我们啊?”
她想起高善清当年那跋扈的样子,就忍不住害怕。
周景兰正在仔细挑选合欢花,闻言抬起头,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
“怕什么?云燕,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咱们是太皇太后宫里出来的人,只要谨守本分,不行差踏错,她一个四品美人,手再长,也伸不到仁寿宫来动许江姑姑手下的人。”
她顿了顿,语气里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通透,
“再者说,她如今看似风光,入了这妃嫔之列,将来如何,谁又说得准呢?福兮祸所伏罢了。”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当年偷听到的殉葬密谈,心中对高善清那所谓的风光更多了几分隐晦的讽刺——爬得越高,将来若真有那么一天,摔得只怕也更惨。
她转而安慰唐云燕,也像是给自己打气:
“更何况,玉贞姐姐如今在尚宫局势头正好,以她的才学能力,将来做到五品尚宫也未必不可能。到时候,咱们姐妹在宫里,也算各有倚仗,何必惧她?”
“哟!我当是谁在这里嚼舌根子呢!原来是仁寿宫出来的几位故人啊!”
一个娇滴滴却带着十足傲慢与刻薄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同冷水泼入热油,瞬间打破了凉亭的宁静。
三人回头,只见高善清——如今的高美人,正穿着一身簇新的绯色马面裙,满头珠翠,在四名宫人的簇拥下,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
她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讥笑,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在周景兰三人身上来回扫视。
“怎么?见了本美人得了圣宠,一个个心里不痛快,躲在这里酸言酸语?”
高善清走到凉亭入口,扶着宫女的手,姿态做作,
“说什么四品美人、五品尚宫?呵呵,周景兰,你还是这般牙尖嘴利,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尚宫?那也不过是高级点的奴婢!见了本主子,照样得磕头行礼!”
她目光转向杭泰玲和唐云燕,语气更加轻蔑:
“还有你们!杭泰玲,唐云燕,一个厨娘胚子,一个锯嘴葫芦,当初在仁寿宫就上不得台面!如今本主子已是皇上亲封的美人,与你们云泥之别!看见本主子,还不行礼问安?一点规矩都不懂,果然是下贱出身,不懂礼数!跟某些人一样,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
杭泰玲气得脸色通红,想要反驳,却被唐云燕死死拉住。
周景兰上前一步,将两个姐妹挡在身后,面对高善清的咄咄逼人,她神色不变,依足宫规敛衽行礼,声音清晰而不卑不亢:
“奴婢周景兰,参见高美人。美人说得是,宫规森严,尊卑有别,奴婢等不敢忘。”
“只是,奴婢也记得,宫规亦教导,上位者当宽厚仁德,体恤下人,方能彰显皇家气度,令六宫信服。美人初封,更应谨言慎行,为后宫表率,而非在此……与昔日旧人逞口舌之快,失了身份。”
高善清被噎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指着周景兰的鼻子:
“你!你敢教训本美人?!周景兰,别以为你躲在景福宫那个冷灶台后面,我就奈何不了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高美人好大的威风。”
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