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沼泽秘
第九章：猿王拦路
“左前方！三里！穿过那片扭曲林地就是！”
皓影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激动，在天琦近乎枯竭的识海中炸响。那对日月异瞳如同两颗超新星，迸发出最后的、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穿透前方愈发浓稠、几乎化为实质的灰绿色瘴气，牢牢锁定了一个方向。
希望！如同在无边黑暗中航行即将覆灭的孤舟，骤然望见了远方的灯塔！尽管那光芒微弱，却足以点燃灵魂深处最后的热量。
天琦猛地抬起头，原本因力竭而佝偻的身躯瞬间挺直，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如同压榨生命本源换取的薪火，轰然在他体内爆发！干涸的经脉再次被强行注入活力，沉重的双腿仿佛变得轻灵，连肩膀上紫璃那山岳般的重量，似乎也不再是不可承受之重。
“走！”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顾不上包扎还在渗血的小腿，背着紫璃，护着胸前的飘雪，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朝着皓影指引的方向，一头扎进了前方那片被称为“扭曲林地”的区域。
这里的景象比之前经过的任何地方都要诡异。树木不再是单纯的扭曲盘虬，而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肆意揉捏过，呈现出各种违反常理的螺旋、打结甚至是断裂后又被某种力量强行粘合在一起的姿态。树皮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紫黑色，表面布满了如同血管般凸起的脉络，一些脉络还在微微搏动，仿佛这些树木本身就是活着的、陷入疯狂的生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带着铁锈和腐烂水果混合的甜腥气味，吸入肺中，竟让天琦恢复了一丝的灵力都开始出现滞涩感。
“小心！这里的木煞之气极重，能侵蚀灵力，干扰神识！”皓影急促地预警，它的异瞳光芒在穿透这片区域时，明显受到了更强的阻碍，变得闪烁不定。
天琦心头一凛，将《冰心诀》运转到极致，灵族血脉也自发地散发出微弱的清辉，护住周身要害，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木煞侵蚀。他脚下的步伐更快，几乎是踏着那些扭曲的树根与枝桠在飞奔，身形在怪木的缝隙间灵活穿梭。
距离在缩短！皓影感应中的净泉气息越来越清晰，那浓郁的生命能量如同黑夜中的明月，指引着方向。甚至能隐约听到，前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那声音是如此的美妙，如同仙乐，滋润着他们干渴欲燃的灵魂。
快了！就快了！
然而，沼泽的恶意，从未远离。它总是在你最接近希望的时刻，给予你最沉重的打击。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扭曲林地，前方已经能够看到一片不同于死寂灰绿、而是充满生机的翠绿色泽时，异变陡生！
“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原始野性与暴戾气息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前方的翠绿区域炸响！声浪滚滚，蕴含着恐怖的力量，震得四周扭曲的树木簌簌发抖，甚至连弥漫的木煞之气都被短暂地驱散开一片！
天琦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他骇然抬头望去。
只见前方林地边缘，一尊如同小山般的巨大身影，缓缓从一株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型扭曲怪树后转了出来。
那是一只巨猿。
它的身高接近三丈，浑身覆盖着长而浓密、如同钢针般的暗绿色毛发，毛发上沾满了泥泞和干涸的暗红色血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一双臂膀奇长无比，垂下来几乎能触及膝盖，肌肉贲张如同虬龙盘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面部——狰狞无比，獠牙外翻，一双眼睛并非寻常猿类的褐色或黑色，而是一种狂暴的、仿佛熔岩在流淌的血红色！它的额头正中，还有一道扭曲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暗金色魔纹，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幽冥气息。
在这只巨型猿魔的身后，林木间影影绰绰，数十、上百双血红色的眼睛亮起，伴随着此起彼伏、充满威胁性的低吼与呲牙声。那是一整个猿群！它们体型稍小，但同样肌肉发达，爪牙锋利，眼中闪烁着与猿王同源的疯狂与暴戾。
“沼泽猿王……还有它的族群……”皓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并非恐惧，而是力竭后的绝望，“它们……守护着净泉！这里是它们的领地！”
天琦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沼泽猿王，万瘴古林中真正的霸主级生物之一！其实力，绝对达到了相当于人类修士江河境甚至更高的层次！而且它显然受到了幽冥魔气的侵蚀，变得更加狂暴和嗜血。再加上它身后那庞大的、同样凶悍的族群……
若在平时，全盛状态下的天琦、飘雪、皓影、紫璃联手，或可与其周旋，甚至战而胜之。但此刻……
天琦自己精血亏损，灵力仅恢复一两成，还带着腿伤；飘雪深度昏迷，毫无战力；紫璃濒死，是沉重的负担；皓影魂体濒临消散，已是强弩之末……
这根本是一场实力悬殊到令人绝望的对峙！
“吼！”
沼泽猿王显然将天琦他们的闯入视作了最严重的挑衅。它那熔岩般的血眸死死锁定在天琦身上，尤其是他背后紫璃那散发出的、微弱却精纯的太古魔豹气息，似乎激起了它更强的敌意与贪婪。它猛地抬起一只巨爪，指向天琦，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咆哮！
“嗷嗷嗷——！”
随着猿王的命令，它身后的猿群瞬间动了！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数十只强壮的公猿咆哮着，手脚并用地从林木间冲出，它们凭借着在扭曲林木间如履平地的敏捷，从树干、从树梢、从地面，从四面八方，向着天琦发起了疯狂的围攻！利爪撕裂空气，带起道道恶风，獠牙闪烁着寒光，目标直指天琦的咽喉、心脏等要害！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杀！”
天琦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恐惧都被抛到了脑后！他不能退，身后就是希望，就是同伴生机所在！他猛地将背负的紫璃和身前的飘雪轻轻推向一旁相对安全的树根凹陷处，自己则如同磐石般屹立在前，流光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
剑光如龙，迎上了第一波猿群！
噗嗤！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两只公猿，被天琦精准而狠辣的剑招瞬间洞穿了心脏和咽喉，惨叫着倒下。但更多的猿猴已经扑到近前！
一只猿猴从侧面树梢扑下，利爪直取天琦太阳穴！天琦侧身闪避，回剑格挡，剑刃与利爪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溅起一溜火星！另一只则从地面窜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小腿伤处！
天琦忍痛抬脚，灌注残余灵力，狠狠踢在那猿猴的下颌，将其踢飞出去，但自己也被反震之力震得踉跄后退，牵动腿伤，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太多了！数量太多了！
这些沼泽猿猴单体实力或许不算顶尖，但它们配合默契，悍不畏死，而且极其擅长在复杂环境中作战。天琦的剑虽利，但每一剑都需要消耗宝贵的灵力，他的身法虽妙，但腿伤和背负同伴长途跋涉的疲惫严重影响了灵活性。
转眼之间，他身上就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鲜血淋漓。更要命的是，那些猿猴爪牙上似乎也带有某种污秽的毒素，伤口处传来麻痒与刺痛，进一步侵蚀着他的体力与灵力。
“左边！树后！”皓影拼尽最后力气预警。
天琦想也不想，反手一剑刺向左侧扭曲的树干后方！一声惨叫，一只试图偷袭的猿猴被刺穿胸膛。但他右肩空门大开，另一只猿猴的利爪已经狠狠抓下！
嗤啦！
护体灵力如同纸糊般被撕裂，天琦右肩瞬间皮开肉绽，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剧痛让他几乎握不住剑！
“呃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剑势一乱，顿时陷入了更大的危机！四五只猿猴趁机一拥而上，利爪獠牙如同死亡的风暴，要将他彻底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直趴在天琦头顶、魂体几乎透明的皓影，猛地抬起了头！它的日月异瞳中，那原本即将熄灭的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再次剧烈闪烁起来！一股远超它此刻状态所能承受的、庞大而混乱的“太虚幻梦”之力，如同失控的洪流，以它为中心，轰然爆发！
没有特定的目标，没有精巧的构造。这一次，皓影是将自己残存的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粗暴地倾泻而出，制造了一个覆盖方圆数十丈的、光怪陆离、真假难辨的“疯狂梦境”！
刹那间，所有扑向天琦的猿猴，动作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和混乱。它们眼中的血色似乎被各种扭曲的幻象所覆盖，有的对着空气疯狂撕咬，有的惊恐地抱头鼠窜，有的则开始互相攻击……整个猿群的攻势，为之一乱！
这是皓影燃烧魂体本源，为天琦争取到的，唯一一丝喘息之机！
“皓影！”天琦目眦欲裂，他能感觉到头顶皓影的魂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那日月异瞳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
但他没有时间悲伤！他知道，这是皓影用命换来的机会！
他强忍着右肩几乎断裂的剧痛，左手猛地一拍地面，借力向后急退，同时右手流光剑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将两只仍试图扑上来的猿猴逼退，迅速退到了飘雪和紫璃所在的树根凹陷处。
他背靠着冰冷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扭曲树根，剧烈地喘息着，鲜血从肩头、胸前、腿上的伤口不断涌出，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灵力几乎消耗一空，体力也到了极限。而前方，那些陷入短暂混乱的猿猴，在猿王又一声充满怒意的咆哮下，已经开始逐渐摆脱幻境的影响，重新汇聚起来，血红的眼睛再次锁定了他们。
更可怕的是，那只一直冷眼旁观的沼泽猿王，终于动了。
它那庞大的身躯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地面随之微微一震。熔岩般的血眸中，残忍与戏谑的光芒交织。它似乎很享受这种猎物在绝望中挣扎的过程。它抬起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巨爪，对着天琦，做了一个抹喉的动作。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天琦看着步步紧逼的猿群，看着那散发着恐怖威压的猿王，看着怀中昏迷的飘雪，看着背后气息近乎断绝的紫璃，看着头顶魂体淡薄得几乎要融入空气的皓影……
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愤与不甘，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积郁、爆发！
难道……历经千辛万苦，穿越无数险阻，终于在绝境中寻到希望之光，却要倒在这最后一道门槛之前吗？
不！
绝不！
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流光剑，哪怕五指因失血而冰冷，哪怕手臂重若千钧。他缓缓抬起头，染血的脸庞上，那双深陷的眼眸中，所有的疲惫、痛苦、绝望都被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疯狂战意所取代！
一股沉寂在他血脉深处、源自灵族先祖、又经由九龙碎碑初步唤醒的力量，似乎感受到了主人那玉石俱焚的决绝意志，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燃烧！
他的眼眸深处，一点淡淡的金色，如同划破黎明的曙光，悄然点亮。
猿王拦路，十死无生之局。
唯有一战，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