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顾昭冷峻如冰的侧脸。
他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面前摊开的,是一封来自南陈暗桩的密信。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腥气,直指北周皇族宇文珠曾勾结潜伏的密探,策划刺杀南陈使团重臣,意图挑起两国战端。
好一个毒妇!
顾昭的眼眸深处,杀意如寒潭般凝结。
他缓缓起身,推开书房暗格,取出一本通体漆黑、散发着幽幽寒气的古朴簿册。
封面上,没有书名,只有两个以远古篆文书写的血色大字——冥簿。
此乃地府至宝,执掌人间生死。
顾昭深吸一口气,指尖沾染上特制的朱砂墨,墨色猩红,仿佛活物般在砚台中蠕动。
他面无表情,笔锋如刀,在冥簿崭新的一页上,一笔一划,刻下宇文珠的罪状。
“北周宇文珠,心肠歹毒,勾结乱党,图谋不轨,欲掀战火,涂炭生灵,其罪……当诛!”
随着最后一个“诛”字落下,那猩红的墨迹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吸干,深深烙印在纸页之上。
整本冥簿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阴风凭空卷起,吹得烛火疯狂摇曳,几欲熄灭。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北周幽都,一座阴森的地宫深处。
一缕被秘法温养的残魂正漂浮于祭坛之上,那是宇文珠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道保命底牌。
然而就在此刻,地宫内温度骤降,虚空中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阴气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呜——”
凄厉的鬼啸声中,两个头戴高帽、舌头拖得老长的身影缓缓浮现。
一个面色惨白,一个面色漆黑,正是传说中的勾魂使者,黑白无常!
“奉冥簿法旨,缉拿罪魂宇文珠!”
冰冷无情的声音响彻地宫,两根哭丧棒带着撕裂魂魄的阴寒之力,精准地敲打在宇文珠的残魂之上。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尖叫,那虚幻的魂体便被铁链死死锁住,在无尽的恐惧与哀嚎中,被硬生生拖入了那道通往幽冥深处的裂隙。
几乎在同一时刻,顾昭手中的冥簿上,宇文珠罪状的那一页,光芒一闪,浮现出一张痛苦扭曲的女子面孔,随即又隐没不见,只留下那一行行罪证,仿佛在宣告着一场跨越阴阳的审判已经终结。
消息如瘟疫般传开,北周皇室秘藏的魂灯熄灭,镇守地宫的供奉吐血而亡。
宇文珠,魂飞魄散!
整个北周朝野,为之剧震!
西凉边境,黄沙漫天。
北周大将军秦雨桐一身戎装,按剑立于帅帐之中,听着手下斥候的汇报,眉头紧锁。
“大将军,军中……军中又在传那‘阴兵索命’的谣言了。说、说是南陈的顾昭,掌握了什么地府权柄,能隔空取人性命。”
“荒谬!”秦雨桐冷哼一声,凤眸中满是锐利,“战场之上,只信手中刀剑,何来鬼神之说!传我将令,再有妖言惑众者,军法处置!”
她素来治军严谨,不信鬼神,只信实力。
可不知为何,心头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宇文珠的暴毙太过蹊跷,毫无征兆,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从世间彻底抹去。
深夜,军营一片寂静。
“报——!大将军,不好了!”一名亲卫连滚带爬地冲进帅帐,脸色煞白如纸,“王副将……王副将他……他死了!”
秦雨桐心中一凛,豁然起身,快步走向王副将的营帐。
王副将是她麾下的得力干将,但此人贪财好色,暗中与敌国走私军械,秦雨桐正准备搜集齐证据将他就地正法。
帐内,王副将圆瞪着双眼躺在床榻上,脸上满是极致的恐惧,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亦无中毒迹象,仿佛是活生生被吓死的。
“将军,您看……这是什么?”一名亲卫颤抖着手,解开了王副将的衣襟。
只见其胸口皮肤之下,一片青黑色的死气凝聚不散,竟缓缓浮现出三个大字,笔锋森然,带着来自九幽的寒意——冥簿·死!
那三个字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光芒渐渐黯淡,最终消失无踪,只留下那片无法驱散的死气。
“嘶——”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秦雨桐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终于明白了,那不是谣言!
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中已满是震撼与忌惮。
“顾昭……竟真有如此神鬼莫测的手段!”
北周都城,皇宫大殿。
“废物!一群废物!”北周皇帝宇文宏将一只名贵的琉璃盏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吓得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我北周的皇族,我北周的将军,竟被一个南陈竖子用这等下三滥的鬼蜮伎俩接连害死!你们告诉朕,该怎么办!啊?!”
龙椅之下,群臣瑟瑟发抖,无人敢言。
与顾昭为敌?
谁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
那神出鬼没的“冥簿”,就像一柄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陛下……”一位老臣颤颤巍巍地出列,“顾昭此举,意在震慑。我等……我等不如暂且……与他和谈修好,以保国运啊!”
“和谈?朕要向一个黄口小儿低头吗?!”宇文宏怒不可遏。
就在这时,一身风尘的秦雨桐大步流星地走进殿内,声音清冷而坚定:“陛下,臣以为,此言有理。我等面对的,已非凡俗之敌。若执意敌对,恐怕下一刻,冥簿之上,便要写下我等之名!”
此言一出,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连宇文宏的怒火,似乎都被这冰冷的事实浇熄了几分。
与此同时,奉了顾昭之命的赵无极,已如鬼魅般潜入了北周都城。
他并未进行任何刺杀,只是带领着手下的暗影,将一份份所谓的“冥簿名单”贴满了大街小巷。
名单之上,皆是北周朝中有名的贪官污吏、酷吏恶霸。
一夜之间,北周都城彻底陷入了混乱。
榜上有名的官员,有的当场吓晕过去,有的疯疯癫癫地冲回家中散尽家财,更有甚者,第二天一早就主动上书辞官,只求能逃过一劫,回乡避祸。
整个北周官场,因这一纸名单而近乎瘫痪。
南陈,镇北侯府。
顾昭凭窗而立,听着赵无极传回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人心,最怕的就是未知。而冥簿,就是他们心中最大、也最恐惧的未知。”
他不需要亲自杀光每一个敌人,他只需要在所有敌人心中,种下一颗名为“恐惧”的种子。
这颗种子,会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
数日后,一封来自西凉的信,送到了顾昭手中。
信是秦雨桐亲笔所书,字迹铿锵有力,却又透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信中,她并未谈及国事,只问了一句:“阁下既已执掌生死权柄,俯瞰众生,是否愿意……给这世人,留一条生路?”
顾昭看完,神色没有丝毫波澜。
他取过笔,在信纸的背面,只回了八个字。
当秦雨桐收到回信,展开一看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张素白的纸上,只有一行墨迹,简单,却又霸道得不容置疑。
“问心无愧,何惧冥簿?”
秦雨桐久久无言,最终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明白了,顾昭的审判,只针对罪恶,而非立场。
这是一场更高维度的博弈,凡俗的权谋争斗,在其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但,这样就够了吗?
顾昭站在庭院中,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北方边境线上,战云的气息已越来越浓。
心理的威慑终究有其极限,北周那位雄主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场席卷南北的大战,已不可避免。
冥簿能诛首恶,能乱敌心,却无法代替千军万马,去守护南陈的万里河山。
真正的和平,终究要靠绝对的实力来铸就。
而他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顾昭的目光缓缓移开,落向书房深处。
在那面看似普通的墙壁之后,隐藏着侯府最大的秘密。
一股若有若无、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阴冷气息,正从那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风雨将至。
他眼神一凝,那股与生俱来的冷傲与决绝,化作了磐石般的坚定。
在真正的风暴降临之前,他必须掌握足以碾压一切的力量。
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