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战斗,因远处燕州主战场传来的连绵爆炸而出现了片刻的凝滞。无论是杨业霆三老,还是理查德四人,都被那远超寻常火药威力的恐怖声响所震慑,心神为之所夺。
然而,战斗的本能让他们迅速回神。理查德眼中惊疑不定,他无法理解燕州城为何能发出如此骇人的攻击,心中那份不安急剧放大。而杨业霆三人,虽然知晓那是己方最后的底牌,但亲耳听到这“真理”的怒吼,依旧心潮澎湃,更多了几分底气。
战端再启!
赵继祖与孤语道人面对的压力越来越大。理查德手下的两名黑衣人,以及那个一直在外围游走、释放着各种阴毒“魔法”的罗斯,将攻击重点放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curse of Fragility!(脆弱诅咒!)”一名黑衣人剑柄上的灰色宝石闪烁,一股令人骨质酥松、肌体易损的能量波动缠向赵继祖。赵继祖怒吼一声,狂暴的煞气将大部分诅咒冲散,但仍有一丝侵入体内,他只觉得手臂骨骼传来一阵细微的酸涩感,挥拳的力量似乎弱了半分。
另一边,孤语道人同时面对另一名黑衣人的“斗气”斩击和罗斯释放的“poison mist!(毒雾!)”。那墨绿色的毒雾不仅带着刺鼻的腥臭,更能腐蚀护体灵光,迟缓灵力运转。孤语道人拂尘急舞,清辉流转,化作旋风试图吹散毒雾,但总有缕缕毒气渗透进来,让他感觉胸口发闷,头脑微微眩晕,施展道法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ha! these primitive creatures cant hold on much longer!(哈!这些原始生物撑不了多久了!)”罗斯见状,苍白的脸上露出得意而残忍的笑容,他手中的法杖(镶嵌着数颗颜色各异的宝石)再次亮起,准备施加更恶毒的诅咒。
反观杨业霆,他虽与理查德激烈交锋,枪来剑往,气劲纵横,但他周身真气浩荡磅礴,如同烘炉,那些试图侵蚀他的诅咒能量和负面状态,往往在接触到他精纯真气的瞬间,就被灼烧、驱散了大半。理查德那蕴含“冰霜魔力”的细剑,也只能在他护体罡气上留下些许白痕,难以真正侵入其经脉。这使得杨业霆在三人中,状态保持得最为完好。
“这样下去不行!”杨业霆趁着一个交错的机会,向赵继祖和孤语道人传音入密,“你二人伤势如何?”
赵继祖一拳逼退对手,咬牙传音:“他娘的!浑身不得劲,像生了锈!这鬼诅咒真恶心!”
孤语道人也声音凝重:“贫道无妨,但灵力运转滞涩,久战必失。”
杨业霆眼中寒光一闪,瞬间定计:“你二人再支撑片刻,示敌以弱,将大部分压力引向我这边。老夫……要宰了那个放毒的家伙!”
计划既定,三人默契陡生。
接下来的战斗,赵继祖和孤语道人开始“表现”得更加艰难。赵继祖的拳风似乎不再那么刚猛无俦,步伐也略显沉重;孤语道人的护身清辉明灭不定,躲避攻击时也显得有些“狼狈”。他们将更多的防守漏洞“暴露”出来,引得两名黑衣人和罗斯的攻击愈发凌厉,大部分压力果然渐渐向依旧“生龙活虎”的杨业霆转移。
而杨业霆,也开始“表演”。他的枪法依旧凌厉,但速度似乎慢了一丝,格挡理查德细剑时,手臂也会“微微颤抖”,甚至偶尔会“闷哼”一声,脸上也逼真地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青气”,仿佛也开始受到那些诡异诅咒的影响,只是凭借深厚修为在强行支撑。
“看来这老家伙也到极限了!”罗斯见状,心中狂喜。他一直视自己高贵的“魔法师”身份远胜于这些只会舞刀弄枪的“土着”,眼见连对方最强的老者都被自己的魔法影响,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他更加卖力地吟唱咒语,各种削弱、迟缓、腐蚀的负面光环如同不要钱般洒向杨业霆,甚至为了追求效果,不知不觉间拉近了自己与主战场的距离。
“Fool! dont get too close!(蠢货!别靠太近!)”理查德战斗经验丰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厉声喝道。但此刻的罗斯已被“胜利在望”的幻觉冲昏头脑,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
机会!
杨业霆眼中精光爆射,一直压抑的气势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他原本“迟滞”的身形瞬间变得如同鬼魅,脚下步伐玄奥一变,竟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理查德志在必得的一记突刺,整个人合身撞入罗斯的中门!
罗斯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恐!他完全没料到对方之前的一切竟是伪装!仓促之间,他只来得及将法杖横在胸前,试图激发护身魔法。
但杨业霆蓄势已久,岂会给他机会?左手如电探出,五指如钩,蕴含着崩山巨力,一把抓住了罗斯的法杖,使其魔力运转瞬间中断!与此同时,他的右掌悄无声息地印向了罗斯的胸膛!
就在右掌即将接触罗斯胸口的刹那,杨业霆掌心一翻,一枚黑沉沉、拳头大小、表面布满奇异纹路的铁疙瘩凭空出现——正是他从杨逍宇那里带来的最后一枚高爆炸弹!
“噗!”
一声沉闷的响声,杨业霆这凝聚了毕生功力的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罗斯的胸口,连同那枚炸弹,一起深深按进了他的胸腔!骨骼碎裂的刺耳声响清晰可闻。
“呃啊——!”罗斯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眼珠暴突,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口鼻中涌出。
而杨业霆掌力未尽,借着这排山倒海般的推力,抓着罗斯的法杖和身躯,如同甩动一个破麻袋,狠狠将其砸向正在围攻赵继祖和孤语道人的那两名黑衣人中间!
“不好!”理查德反应极快,在杨业霆气势爆发的瞬间就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他根本不理会罗斯的死活,也顾不上提醒手下,细剑在地上猛地一点,身形如同被强弓射出的箭矢,以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疯狂向后暴退!同时,他左手一枚戒指亮起微光,一面半透明的魔法护盾瞬间出现在身前。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轰!!!!!!!!!!!!!”
比之前山谷中任何一次碰撞都要剧烈十倍的爆炸,在两名黑衣人和重伤的罗斯中间轰然爆发!
炽白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紧接着是毁天灭地的冲击波呈球形向四周疯狂扩散!地面剧烈颤抖,山谷岩壁上的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处于爆炸最中心的罗斯,连最后的挣扎都没有,在那足以熔金蚀铁的高温与撕裂一切的冲击下,瞬间化为了漫天血雾,尸骨无存!那两名离得最近的黑衣人,虽然修为不俗,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防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被狂暴的能量彻底吞噬,护体斗气如同纸糊般破碎,整个人被炸得四分五裂,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碎片四处飞溅!
稍远一些的理查德,虽然提前规避并撑起了魔法护盾,但仍被那恐怖的冲击波狠狠撞上!
“砰!”
魔法护盾剧烈闪烁,瞬间布满了裂纹,最终不堪重负,砰然碎裂!理查德如遭重击,喉咙一甜,一口逆血险些喷出,被他强行咽了回去,但内腑已然受创,气息一阵紊乱。他借着冲击波的力道,再次向后滑出十余丈,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充满了骇然与后怕。
他剩下的最后一名手下,虽然站得稍远,也被爆炸余波扫中,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山壁上,鲜血止不住地从嘴角溢出,显然受伤不轻。
烟尘缓缓散去,爆炸中心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坑,坑底一片焦黑,残留着高温灼烧的痕迹和零星的血肉碎块。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理查德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心都在滴血。一名珍贵的魔法师,两名精锐的帝国骑士,竟然就这样折损在这偏僻的山谷,死得如此憋屈和突然!他猛地抬头,看向同样被爆炸气浪逼退、但显然早有准备的杨业霆三人,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
而就在这时,他敏锐的感知也捕捉到了远处主战场传来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喧嚣——那是大规模溃败时特有的,充满了恐惧、混乱和自相残杀的声音!
蛮族……败了!
理查德瞬间做出了决断。任务已经失败,继续留在这里,面对这三个实力强悍、手段诡异且还有那种恐怖武器的老家伙,加上可能随时会追来的燕州军队,他们绝无胜算!
“Retreat! Now!(撤退!立刻!)”他没有任何犹豫,甚至顾不上那名受伤的手下,身形一闪,便朝着与燕州城相反的方向急速遁去。那名受伤的手下也强提一口气,踉跄着跟上。
“追!”杨业霆大喝一声,与赵继祖、孤语道人化作三道流光,紧追不舍。他们气息勃发,枪芒拳罡与道术清辉闪耀,做出一副誓要将敌人留下的姿态。
然而,追出不过数里,感受到理查德两人的气息迅速远去并开始隐匿,杨业霆率先停了下来。
“噗——!”
“噗——!”
几乎在他停下的同时,赵继祖和孤语道人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伤势,同时喷出一大口淤血,脸色瞬间变得灰败,身形摇晃,险些栽倒在地。为了配合杨业霆的计策,他们二人硬扛了太多诅咒和攻击,内伤早已不轻,全凭一口真气强撑到现在,又强提元气做出追击的样子,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妈的……这下亏大了……”赵继祖抹去嘴角的血迹,喘着粗气骂道。
孤语道人也是盘膝坐下,迅速调息,脸上毫无血色。
杨业霆连忙扶住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庆幸:“辛苦二位了!若非如此,也难以惊走那狡诈的异族头领。”
……
与此同时,燕州城外的战场上,局势已然彻底逆转。
当蛮族士兵们惊恐地发现,那几位被他们视为依仗、实力强大的“异族上使”非但没有出现扭转战局,反而如同丧家之犬般头也不回地逃离了战场时,他们本就濒临崩溃的士气,瞬间彻底坍塌!
“上使跑了!”
“他们抛弃我们了!”
“快逃啊!”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出了绝望的呐喊,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转身向后狂奔。这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了雪崩般的连锁反应。恐惧如同瘟疫般席卷了整个蛮族大军!
撤退变成了溃败,溃败演变成了自相践踏的逃亡!
他们既担心身后燕州守军的追杀,更恐惧脚下不知何时会再次爆发的“地雷”。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什么部落荣耀,什么战斗血性,在死亡的威胁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为了跑得更快,为了扫清逃命的障碍,他们手中的刀剑,在极致的恐惧催化下,毫不犹豫地挥向了挡在前方的“同胞”!
一时间,蛮族阵营内部乱作一团,哭喊声、咒骂声、兵刃入肉声、临死前的惨嚎声混杂在一起,比之前激烈的战斗还要惨烈数倍!自相残杀造成的伤亡,远远超过了燕州守军随后发起的追击所造成的杀伤。
杨震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强忍着疲惫与伤痛,率领着还能动弹的士兵,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入混乱的敌群,扩大着战果,尽可能多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直至追出十里,方才收兵回城。
……
残阳如血,映照着尸横遍野的战场。
燕州城,守住了。
当杨震山带着满身血污和疲惫的战士们退回城内,当沉重的城门缓缓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时,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在众人脸上停留太久。
城墙上下,幸存的士兵们相互搀扶着,默默地清理着伤口,收殓着同袍的遗体。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庆祝,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和压抑的抽泣声。
城墙上,杨震山看着城外那片修罗场,看着那些在夕阳下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土地,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其中不少是蛮族自相残杀所致),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沉重与悲凉。
这一战,燕州守军伤亡过半,家家缟素。虽然重创了蛮族,但谁都明白,这只是开始。那些诡异的异族,以及他们背后所代表的未知威胁,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杨业霆、赵继祖、孤语道人相互搀扶着走上城头,与杨震山汇合。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看着儿子以及守军将士们脸上那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哀伤,三位老人亦是沉默不语。
“胜利”的代价,太过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