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舶鸮的家里，暮色像被打翻的蓝墨水，一寸寸浸透落地窗。他的手机屏幕已经自动熄灭了十七次，又被他用指纹强行唤醒——锁屏壁纸是鸠鶄在《星辰自习室》片场偷睡时的抓拍，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此刻正随着屏幕亮度变化而深浅不定。没表现好？他喃喃自语，喉结滚动了一下。记忆闪回那晚，鸠鶄泛红的眼尾和带着哭腔的不行了明明近在咫尺。他抓起茶几上的冰水灌了一口，喉间的凉意却浇不灭耳根的热度。
玻璃杯底磕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谢舶鸮的视线落在自己锁骨处——那里还留着鸠鶄咬出的牙印，结了暗红的痂。他当时疼得倒吸冷气，却在她泪眼朦胧看过来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
窗外霓虹渐次亮起，映在电视黑屏上，模糊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下巴冒出青茬，完全不像镜头前那个一丝不苟的187男神。
不用负责...谢舶鸮又盯着自己留在厨房岛台上的字条草稿，第十二遍修改的笔迹力透纸背。当时他特意用了鸠鶄最爱的薰衣草墨水，现在想来简直像个荒唐的隐喻——那种花的花语是等待爱情，而他的行为却像在说到此为止。
手机突然震动，他猛地抓起，却是王昭野的消息：「老地方等你」。谢舶鸮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指尖碰到后颈的抓痕时，又想起鸠鶄高潮时在他耳边骂的那句，温热的吐息像羽毛扫过耳廓。
他抓起外套时，钥匙串上的187金属挂件晃了晃——是去年粉丝送的周年礼物，鸠鶄当时故意把自己那枚挂在他钥匙圈上，说这样就不会弄丢啦。现在两枚挂件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那晚她缠在他腰上的脚链，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冬日的暮色早已笼罩城市，街角那家名为夜航船的小酒馆里，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谢舶鸮和王昭野坐在靠窗的卡座，木质桌面上摆着两杯半空的威士忌，冰块在琥珀色液体中轻轻碰撞。
要我说这事确实是你做的不地道。王昭野转动着酒杯，目光落在窗外飘落的雪花上。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格外锋利。
谢舶鸮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今天没做造型，微卷的黑发凌乱地支棱着。后面是她主动吻上来的。他辩解道。
少扯后面！王昭野的袖扣刮过实木吧台，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们王家祖训第三条——他故意用酒杯碰了碰谢舶鸮的，睡完就跑的男人才该浸猪笼。
酒馆里正放着《Fly me to the moon》的爵士版，谢舶鸮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出神。那不是她要分手吗？我想着尊重她的想法，又怕她愧疚才留下那张字条...他苦笑一声，我本意是希望她来找我闹的。
你别管是谁提的分手，王昭野打断他，指尖敲了敲桌面，这种事都是女生更吃亏。就算这是你第一次恋爱，男人肩膀上的责任你总该懂吧？他想起司徒镜下午在咖啡厅说的话，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谢舶鸮突然眯起眼睛：你今天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他注意到好友今天异常坚持的态度，这不像平时那个总帮兄弟打圆场的王昭野。
我这是按事实说话。王昭野移开视线，假装对酒架上的藏酒产生兴趣，不管你们俩最终结局如何，就这件事你应该跟鸠鸠郑重道歉。他咽了下口水，庆幸昏暗的灯光能掩盖自己微妙的表情变化。
玻璃窗上凝结着雾气，谢舶鸮用食指在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又迅速抹掉。她要是不原谅我怎么办？
大哥，王昭野突然站起来，抓起椅背上的驼色大衣，你管她原不原谅，总得先道歉。他不由分说地拽起谢舶鸮，走，现在就去。
谢舶鸮被拉得一个踉跄，酒杯里的冰块叮当作响。推开门时，寒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他回头看了眼桌上没喝完的酒，突然想起之前鸠鶄还笑着说要教他调酒。
霓虹灯在雪夜中晕染开模糊的光晕，两个男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转角。酒馆老板擦着玻璃杯，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年轻人们的爱情啊，总是这样跌跌撞撞。
鸠鶄家：落地窗外，冬日的暮色已经浸透了整座城市，远处cbd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在玻璃上投下斑驳光影。鸠鶄的公寓里弥漫着糖醋排骨的甜香，开放式厨房的岛台上还散落着几片香菜叶。
司徒镜倚在玄关的全身镜前，手机屏幕亮起，王昭野的消息跳出来：【他上钩了】。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指尖在屏幕上轻敲两下，锁屏时镜面倒映出她眼底的得意。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先回去吧。她故意提高音量，拎起沙发上的链条包时，金属扣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鸠鶄正蜷在米色布艺沙发里刷手机，闻言抬头，看到司徒镜冲她眨了眨眼。她抿了抿嘴唇——这场给谢舶鸮的她确实默许了，只是...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厨房方向，磨砂玻璃门后隐约可见历臣舟挺拔的身影。
那你叫我来做饭的意义是？厨房门猛地被推开，历臣舟握着汤勺走出来，黑色毛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皱眉看向司徒镜，蒸腾的热气从他身后漫出来，带着莲藕排骨汤的醇厚香气。
司徒镜已经麻利地套上驼色大衣，顺手把正在玩switch的小五拽起来：你们俩吃啊，本来也就是把你叫来给鸠鸠做饭的。她给小五使了个眼色，最近你就在鸠鸠这边住吧，留点私人空间给我和小五。没等回应，玄关处就传来的关门声。
餐厅一时安静得只剩汤锅的声响。鸠鶄慢吞吞地挪到餐桌前，瓷碗里的米饭蒸腾着热气，在她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吃饭。她心虚地戳了戳碗里的米饭粒。
历臣舟解下深蓝色围裙挂在椅背上，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我住你这边...你方便吗？他盛汤的动作顿了顿，陶瓷汤勺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
干嘛？鸠鶄夹了块糖醋排骨，琥珀色的酱汁滴在骨瓷盘上，小镜那里你能住，我这里你不能住？她故意把话说得轻快，筷子尖却把排骨戳得千疮百孔。
历臣舟叹了口气，盛好的汤推到她面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窗外的霓虹灯忽然变换颜色，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染上一层薄薄的蓝。
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啊，鸠鶄低头搅动汤匙，枸杞在乳白色的汤里打转，就是让你来给我当几天厨师罢了。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餐厅顶灯的暖光落在历臣舟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忽然放下筷子，金属筷托发出的轻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司徒镜那点小心思。见鸠鶄猛地抬头，他嘴角微微上扬，允许你们利用我，是知道都是小女生的把戏无伤大雅。但你也要清楚...他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心里究竟想要什么。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鸠鶄突然放下汤匙，瓷器碰撞声格外刺耳：你只会说我，那你呢？她直视历臣舟的眼睛，明明喜欢小绾医生为什么不主动？
咳——！历臣舟呛得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去抽纸巾时碰倒了水杯，冰块在玻璃杯里哗啦作响：她跟你说我喜欢她？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滴在实木餐桌上。
咳——！历臣舟呛得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去抽纸巾时碰倒了水杯，冰块在玻璃杯里哗啦作响：她跟你说我喜欢她？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滴在实木餐桌上。
鸠鶄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语气突然软下来：你们不是互相心动吗？
我不知道她怎么跟你说的，历臣舟擦干净手指，声音突然沉下来，但我们俩的事你不要掺和。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像极了给实习生讲解病例时的严肃神情。
什么嘛？鸠鶄突然觉得委屈，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布上的刺绣花纹，就允许你插手我的感情生活，我还不能关心你的了吗？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鼻音，像极了初中被历臣舟没收糖果时的样子。
历臣舟深吸一口气，窗外的LEd大屏正播放着某虚拟珠宝品牌的广告，变幻的光影在他脸上流转。我跟她只是聊得来的朋友，他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病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关系。
……好吧。鸠鶄低下头，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她其实很希望历臣舟能幸福，好像只有他幸福了，她心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才能减轻。可转念一想，自己这样一味撮合，说到底还是自私——她不过是想让自己最后能心安罢了。
好好吃饭，不要多想。历臣舟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她碗里，炖了两个小时的，尝尝。
鸠鶄抬头，对上他平静的目光，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她赶紧低头扒饭，含糊地了一声。
门铃响起时，厨房的微波炉正显示着解冻倒计时。鸠鶄赤脚踩在羊毛地毯上，透过猫眼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王昭野正拎着谢舶鸮的后衣领，像提着一只犯错的萨摩耶。
大晚上的谁啊？你们都知道我家密码的。她故意拖长声调，指尖在门把手上停留了三秒才拧开。走廊感应灯下，谢舶鸮的卫衣帽子歪在一边，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纸袋，隐约露出甜品店的logo。
王昭野推着人往屋里走：这不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吗？他鼻尖动了动，糖醋排骨？司徒镜果然没骗我。玄关的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渐次亮起，照亮客厅里正在喝汤的历臣舟。男人连筷子都没停，只是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继续用左手划着平板上的财务报表。
你俩大晚上来找我有什么事？鸠鶄靠在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边，玻璃杯里的柠檬片随着她晃动的动作打转，不会是闻着味来蹭饭的吧？
对啊！王昭野已经自来熟地拉开餐椅，司徒镜说舟哥做了松鼠桂鱼。他踢了下谢舶鸮的小腿，某些人从下午到现在都没吃饭。被点名的人盯着历臣舟手边的青瓷碗——碗沿还沾着半粒米饭，正是鸠鶄直播时总用的那款情侣餐具。
历臣舟突然放下筷子，瓷器和实木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我吃饱了。他抽了张纸巾擦嘴，喉结上的痣在顶灯下格外明显，睡哪间？
随便，看上哪间就哪间。鸠鶄从橱柜里取出两套碗筷，故意让印着岁穗沉舟编号的情侣碗发出碰撞声。
你的房间也行？历臣舟单手插兜站在主卧门口，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鸠鶄把盛满的饭碗地放在谢舶鸮面前：你要真想睡，我现在就给你腾地儿。她看见谢舶鸮的指节在桌下捏得发白。
等历臣舟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客房，谢舶鸮突然抓住鸠鶄的手腕：他现在住你家？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王昭野赶紧往他嘴里塞了块排骨：先吃饭！
臣舟哥专门来照顾我的。鸠鶄着重咬了两个字。
谢舶鸮猛地站起来，餐椅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们还没正式分手吧？
没分吗？鸠鶄从手机相册调出那张字条照片，放大不必负责四个字，跟正式分手有什么区别？她的指甲油换成了雾霾蓝，是谢舶鸮最常穿的颜色。
王昭野在桌下狠踩谢舶鸮的脚：你是来道歉的！
对不起。谢舶鸮突然弯腰鞠躬，额头差点撞上糖醋鱼的盘子，我留字条是想你联系我...我以为按你的脾气肯定会...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是我想错了。
谢舶鸮，鸠鶄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你没有对不起我任何事。那晚的事是我自愿的，我也不后悔。但我们之间...也只能到这里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其实我有过幻想的，但你那张字条打破了我剩下的所有幻想。我尊重你的决定，无论是账号解绑还是...不需要我负责，我都接受。
不是的，鸠鸠，你听我解释，谢舶鸮急切地抓住她的手，我留那张字条是想你联系我的！我想着这样说，按你那股子牛劲肯定会跟我计较，那样我就有机会继续在你身边了。但我没想到...是我自作聪明了。
鸠鶄听着他的话，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强压下上扬的嘴角，故作冷漠地抽回手：谢舶鸮，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出的选择负责。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再回头，我们都应该向前看。她站起身，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明天就是《星辰自习室》播出的时间了，我想...你不会做错选择的。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的灯光透过玻璃窗，在鸠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站在光影交界处，像一幅被定格的老照片。
电梯门缓缓关闭，将两人与外界隔绝。谢舶鸮盯着不断下降的楼层数字，突然开口：老王，我不想解绑账号了。
王昭野闻言，眉头瞬间拧紧。他侧过身，借着电梯里惨白的灯光仔细打量着这个他当亲弟弟的人。谢舶鸮的脸色比想象中还要糟糕，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嘴唇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而干裂起皮。
老谢，王昭野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从鸠鶄让葵之给你开个人账号那天起，你明明可以拒绝的。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电梯扶手，你说那是鸠鶄的梦想，你不忍心拒绝。可结果呢？
电梯的一声停在了地下二层，但两人谁都没有动。
你的心思始终都在鸠鶄身上。王昭野继续道，语气越来越重，直到我和历臣舟出面帮你们解约，带走整个团队。可你倒好，因为重心不在个人账号上，害得小五那边裁掉了一半人手。他掰着手指数落，这些人丢了工作，说到底都是因为你。
谢舶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能说出辩解的话。
现在你和鸠鶄感情出了问题，你闹着要解绑187心电图王昭野冷笑一声，工作室熬夜给你们准备了全套方案，结果你一句不想解绑就要推翻所有安排？他突然提高音量，老谢，我们没时间陪你玩过家家！
电梯门因为长时间未动而再次打开，冷风从车库灌进来。王昭野大步迈出电梯，又猛地转身：鸠鶄说得对，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她虽然也自私，但至少对工作百分百认真。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我说过，你不想做网红随时可以回王氏，但不是让你这样反复无常。
谢舶鸮站在原地，看着王昭野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车。直到引擎声远去，他才机械地按下关门键，重新回到一楼。走出单元门时，十二月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